布什余任的日子不多了，已进入百天倒计时阶段，美国国内也开始广泛盘点布什的外交，离开白宫，布什到底为美国留下了什么？

布什上台之初搞了“一个凡是”，“凡是克林顿搞的那一套，都要否定”，或者说凡不是克林搞的都可以考虑，即ABC(All But Clington)。显示出布什政府决意与克林顿时代诀别的战略与政策姿态。

布什上台不久，美国遭遇了“9.11”恐怖主义袭击，而当时正是美国实力不可一世的时候，受此严重打击，使得传统上长于国家安全为重的共和党政府有了用武之地。布什也闪烁着作为“战时总统”的光环，民意支持率一度高达80%以上。而到今天，美国老百姓早已盼着布什快点下台，真可谓此一时，彼一时，人情冷暖世相知，当初的布什可能想都没有想过。

“9.11”后不到两周，布什发动了阿富汗战争，1年多后战场转到伊拉克，如果说阿战还可以得到世人理解之外，打伊则缺乏法律与道义上的支持，单边主义，先发制人发展到了极致。美国与欧洲大国关系面临分裂，其自身道义形象持续受损，美军士兵伤亡超过4000人，军事支出一天以数亿美元计。伊战到现在为止还不能算最后结束，驻伊军队仍有十多万。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还看不到尽头。

布什第二任有了一些变化，在政策认知上，承认伊战是情报失误造成的一个错误，在人事上，内阁班子也有较大调整，一些保守的强硬派如拉姆斯菲尔德，沃尔福威茨、博尔顿等成为替罪羊，被清除出外交与安全决策圈。在政策上，更多寻求与大国合作。显然，布什作为第二任总统，要想青史留名，也不是能在一条道上走到黑，而是摆出告别第一任时作法的样子。但伊战造成的问题持续发酵，美国因为伊战拖累，牵制了应对其他重大问题上的精力，被认为损害了美国的国际地位。两年前国会中期选举共和党丢掉了多数地位，也是美国百姓对一场看不到结果的伊战厌烦到了极点的反映。

布什8年的问题主要是在第一任造成的。其原因也不全在于布什，而是世纪之交美国内政治气候变化及外在环境决定的。布什上台是新保守主义的胜利，指望一上台重复克林顿时期的作法在美国可能不合时宜。“9.11”对美国造成巨大的心理伤痛，使反恐怖成为压倒一切的政治议程，在国内也取得共识，布什只能扛起反恐怖大旗，任何退却导致恐怖主义的反扑，当然是难以设想与承受的政治代价。从8年两任来看，布什外交并非一无是处。

首先，伊战将是布什对外战略上的历史遗产。“9.11”后，美国在两线作战，一手展开国际反恐行动，包括两场战争，一手加强本土安全防卫。在国内，民众个人自由受到影响，安全防卫与检查措施更为烦琐，但在战争状态下美国民众虽然不满，但也只能隐忍不发。”9.11”后，面对恐怖势力不时发起的恐怖袭击信号，美国内并没有发生恐怖袭击，也当可为布什政府聊以自慰的成果。

美国展开的两线作战，代价很大，但美国国内比以前更安全了。伊战清除了萨达姆，建立了美军控制下的民主政权，虽然恐怖与极端势力的自杀性袭击此起彼伏，但伊拉克政府并非同情恐怖主义的合法庇护所。

布什发动伊战的战略溢出效应当是历史学家不会忘记的，无论从地缘和能源两方面讲都　有其战略意义，这里且不多论。从另一个意义上讲，即使伊战得不偿失，但伊战持续成为世界特别是美国民众关注的国际焦点，作为一个超级大国，在安全问题上，客观上，伊战成了美国在国际上需要“显山露水”甚至影响世界的一个持续性的新闻焦点。除此，很难想像，美国还有其他议题能像伊战一样牵动世界的关注，这是超级大国即使不情愿也可能需要为之的一种心理渴望。

其次，美中关系成为布什政府最大的外交遗产。中国是一个崛起的大国，对一个后起大国可能不满现状总会挑战现存霸权的担忧，一直为美国政治家与战略家所关注，这也是布什政府上台之初把中国列为战略竞争对手的原因之一。但“9.11”后，甚至可以提前到当年7月鲍威尔访华之时，布什对华政策即有很大调整，合作成为两国的重要方面。一直到今天，在布什任内，相较于美欧、美俄等大国关系，一个超级崛起的大国与现存的超级大国之间建立了建设性合作关系，使冷战后常常动荡不安的双边关系取得了最为持久稳定的发展期，并被置为美国最重要对外关系的地位。即使今年初西方扬言抵制北京奥运开幕式时，布什总统相对坚定地显示了对中国举办百年奥运的支持，表示将出席这场盛会的开幕式，这在美国总统参加非本国奥运会开幕式的历史记载(第一次)和中美关系史上将是不可忽视的。美中关系的发展，对21世纪世界的未来，具有重大的、积极的政治与历史意义，布什任内，美中关系进入自冷战结束后持续最长的稳定发展期，这当是布什政府最大的外交遗产。

中美关系不同于冷战时的美苏关系，在全球化时代，中美两国在政治、安全、经济、文化交流方面，形成了空前交叉复合性的利益，这与美苏关系有着很大的不同。中美之间仍存在战略互信问题，在一些地方也有矛盾与摩擦，但一种严实的利益捆绑状况，使两国领导人在维系两国关系上，不可能不谨思之，慎为之，这将有益于两国，也有意于世界。

最后，在地区安全问题上，朝鲜核设施去功能化也可能成为“不可逆”的布什外交遗产。朝鲜今年6月提交核申报后，由于美朝对核问题的验证产生分歧，导致朝重启宁边核设施，终止去功能化程序。但希尔10月1日访朝后，美朝终于达成协议，美国随后摘除朝“支恐”帽子，使半岛无核化面临变数的进程重新得以纠正，也避免了过去五年来朝核问题六方会谈的成果化为乌有的局面。朝核问题的最终解决仍可能是艰难而复杂的，但布什余任内，这一进程仍会得以推进，也将成为布什外交的一项成果。

即时性地评价一位总统的外交，在时间上仍不可能是完全合适的，对布什也是这样。从历史发展看，更久远以后的评估可能更为准确。但即使从现在来看，美国内也有意见认为，布什外交并非没有可圈可点的地方，美国新总统应避免完全否定过去、另起炉灶的局面。美国总统大选中奥巴马曾指称麦凯恩不过是“复制布什”，但并没有得分，这也说明损布什而不并利己。美国《新闻周刊》9月8日发表扎卡里亚《布什做得对的地方》的文章认为，布什决意与克林顿有关的一切都持批评态度，这“正是把我们拖入一团糟境地的罪魁祸首”。我们“希望下一任总统不管自己多么看不惯布什，也能谨慎地看待布什的政策、美国的利益以及整个世界，并为美国及其未来做正确的事情。”显然，这就是要求美国下任总统能对布什总统的政策有所扬弃，而保持布什做得对的方面的连续性。　(作者系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研究员)

来源：中国江西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