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王菊芳

本报驻波兰记者/汤黎

本报驻俄罗斯记者/金钟

有时，现实的残酷与戏剧性甚至会超过好莱坞大导演的剧本。

4月10日，美军首个“爱国者”导弹连预定在波兰开始部署，地点距俄罗斯加里宁格勒州仅100公里。然而就在同一天，波兰总统莱赫·卡钦斯基夫妇和近百名政要乘坐的专机在俄罗斯斯摩棱斯克州境内坠毁，无一人幸存。

巧合的不只是时间。波兰总统专机坠毁的那片森林，距二战期间2万多波兰人遭屠杀的卡廷惨案发生地只有很短的一段车程。而波兰总统此次前往俄罗斯，正是受俄方邀请，参加卡廷惨案70周年纪念活动。双方都期待由此翻开波俄关系新的一页。

可惜，波兰与俄罗斯历史上最痛苦的一页因这起坠机惨剧没能翻过去。“卡廷”这个地名就像一个徘徊不去的幽灵，注定会在更长的时间内纠缠俄波两国的历史与现实……

“被诅咒的卡廷”

卡钦斯基总统原定于本月13日与俄政要一起出席卡廷惨案70周年纪念活动。1940年，前苏联军队在卡廷森林里杀害了约2万名波兰军人，他们中的许多人曾经是大学教授、艺术家、学者和医生。前苏联声称，是纳粹德国杀害了波兰军人。直到1992年俄罗斯才公布了相关档案，承认了被掩盖半个多世纪的事实真相。

对于卡廷惨案，俄罗斯迄今从未向波兰正式道歉，但今年4月7日普京总理与波兰总理图斯克在卡廷共同参加惨案纪念活动，被外界普遍解读为俄罗斯的态度开始发生转变，以及俄波两国走向和解的重要迹象。当天，普京单膝跪下向受害者敬献花圈的一幕，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上世纪70年代联邦德国总理勃兰特在波兰下跪的情景。此次卡钦斯基总统对俄罗斯的个人访问，也被媒体描述成旨在缓和波俄关系的“破冰之旅”。

这起坠机事件，用图斯克总理的话来说，是“当代世界从未见过的悲剧”。而波兰前总统克瓦希涅夫斯基在接受国家电视台采访时也说，卡廷是“一个被诅咒的地方”，有着“很可怕的象征性”；这起悲剧“让人难以置信和毛骨悚然”。

对波兰人来说，卡廷悲剧的重演，无论时间还是地点，都有着惊人的巧合。而卡钦斯基总统的亲美色彩，更是容易让人进行历史的比照。于是乎，围绕空难发生的内幕，一些人不自觉地把矛头对准了和波兰别别扭扭的俄罗斯，“阴谋论”的说法不胫而走。

“阴谋论”与反俄情绪

一些“阴谋论”的观点开始出现在网上。署名“Al”的网友在英文雅虎上留言说，“没有人会毫无缘故地死去，波兰你真的肯定自己需要导弹防御系统吗？”另一位署名“ILJ da Bomb”的网友则猜测，波兰总统专机坠毁不会是巧合，飞机可能是被俄罗斯击落的。

不过，绝大部分媒体和专家都不认同“阴谋论”。美联社的报道说，初步的迹象显示这只是一起事故，而并非阴谋。只不过，波兰总统死在前往纪念波兰与俄罗斯之间最悲惨事件的途中，实在是太过悲剧性了。

中国前驻波兰大使裴远颖对媒体表示，卡钦斯基总统去世后，波兰国人感情上难免会受到很大打击，同时也许会激发部分波兰人的反俄情绪，不排除波兰国内有人坚称是俄罗斯做了手脚。

香港凤凰卫视时事评论员何亮亮认为，这个事情不可能是俄罗斯政府策划的，因为俄罗斯没有理由，也没有任何必要去做这样的事。

俄罗斯一些官员也站出来，驳斥所谓的“阴谋论”。俄国家杜马国际事务委员会主席科萨切夫表示，坠机事件既是波兰人民，也是俄罗斯人民的重大悲剧，但是此次事故不应当政治化。

俄波仇怨难解开

翻开历史，波兰与俄罗斯这对邻居有着说不清的“恩恩怨怨”。二战时，苏联曾侵入过波兰。二战后，波兰成了以苏联为主导的社会主义阵营的一员，内政外交受到苏联的严格控制。苏联解体、东欧剧变后，波兰迅速向北约、美国靠拢。1999年，波兰成为首批加入北约的东欧国家之一。伊拉克战争后，波兰等东欧国家踊跃派兵参加美国领导的联盟军队。而对美国主导的阿富汗反恐战争，国力并不强的波兰同样鼎力相助，目前阿富汗战场上已驻有2600多名波兰士兵。

近些年，在俄罗斯与西方围绕北约东扩进行的争斗中，波兰基本上都是旗帜鲜明地站在北约一边。2004年波俄两国在乌克兰“橙色革命”中大唱对台戏；2005年双方外交官及其子女在对方国家遭到殴打引发了外交危机。在2008年俄罗斯与格鲁吉亚的战争中，波兰也高调支持格鲁吉亚。此次遇难的卡钦斯基总统当年11月曾“示威性”地访问格鲁吉亚，并指责俄方巡逻人员在冲突地区对其车队开火。近来，波兰国内有关“前苏联应对二战爆发负部分责任”的声音也越来越响。

素以言辞尖锐著称的卡钦斯基总统，一向不买俄罗斯的账。他曾讥讽苏联红军在二战时的行为，曾对俄罗斯与德国的管道项目提出批评，还以1996年被炸死的车臣匪首杜达耶夫的名字来命名华沙的一个环形路口。

正是由于历史上的种种仇怨，再加上宗教的不同（波兰信奉天主教，俄罗斯信奉东正教），波兰人对俄罗斯的心态一向很复杂，这使得卡廷坠机事件显得格外敏感。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援引分析人士的话说，“对这一事件进行彻底的调查，不仅对波兰来说非常重要，对俄罗斯同样如此。”在坠机事件后，俄方第一时间调查事故原因并进行善后处理。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东欧中亚室研究员夏义善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波俄关系长期以来处于“紧绷状态”，原本不少评论认为，此次卡廷惨案70周年纪念活动，俄波方面可能会释放一些善意，波兰老百姓也可能对俄罗斯消除一些芥蒂。然而，坠机事件的发生，让这一切都成了“未知数”。

美把波兰当军事桥头堡

在众多就波兰总统遇难表示哀悼的国家元首中，美国总统奥巴马的悼词引人关注。奥巴马不仅高度评价了卡钦斯基对波兰走向“自由、民主”所作的贡献，同时还表示，卡钦斯基的遇难不仅对波兰来说是“灾难性的”，“对美国和世界来说也是如此”。

如果了解以波兰和捷克为代表的“新欧洲”在美国欧洲战略中的分量，那么奥巴马的上述表态也就不足为奇了。在波兰政府实行对美国“一边倒”政策的同时，美国也投桃报李:不仅大力支持波兰加入北约，布什政府此前还选定在波兰部署导弹防御系统的拦截装置。奥巴马上台后虽然删减了在东欧部署导弹防御系统的计划，但依然高度重视“新欧洲”的战略地位，并强调美国仍将部署更灵活的反导系统，为波兰等国提供安全保护。

4月10日，美国首个爱国者导弹连开始在波兰距俄罗斯加里宁格勒州仅100公里的莫隆格市郊部署。俄专家认为，虽然华盛顿此举暂时不会对俄国家安全造成威胁，但在10年之后可能会对俄构成严峻挑战。

在依赖美国和北约的同时，波兰对西部强邻俄罗斯向来异常警惕。对波兰人来说，过度开罪俄罗斯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因为俄罗斯的导弹可以部署到波兰的家门口。当美国宣布在波兰部署导弹防御系统后，俄罗斯曾针锋相对地表示，俄将在距波兰边界仅数十公里的加里宁格勒州部署“伊斯坎德尔”战术导弹。正因此，如何平衡与美俄的关系，向来是波兰政府无法绕开的难题。

来源:《世界新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