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安纳托利亚的土耳其花饰
2008年05月26日 11:08译文 】 【打印

  奥尔罕·帕慕克(Orhan Pamuk)的新小说《雪》(由莫琳·弗里利译自土耳其文,诺夫出版社出版)充满着现代主义显迹基因。像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一样,它显露出追寻记忆的内在齿合,并许诺用自己独特的结构结尾。它的主人翁,一位名叫"卡"的诗人,令人自然而然地想起卡夫卡《城堡》中的主人翁"K"。它的背景是卡尔斯(Kars),一座荒凉的外省城市--尽管"Kar(卡尔)"的意思是"雪","Kars"却是一个真实的地方,它位于土耳其的东北部,靠近亚美尼亚,1386年被帖木尔摧毁,十九世纪和二十世纪初俄国人断断续续地占领--这就意味着在忙忙碌碌的四天日子里,这座大雪封城、群山环抱的城市,酷似托马斯·曼《魔山》中疗养所里人们好争乐辩的缩影;还有点儿陀思妥也夫斯基《被拥有者》中未起名的"我们的城镇"的致命味道。后现代主义这种虚幻的精神也在帕慕克错综复杂叙说的阴影中和螺旋形楼梯间时隐时现。像伊塔洛·卡尔维诺那样,帕慕克喜欢构图;他像乔伊斯描绘都柏林那样着迷似地构画卡夫斯,将卡在那里写的十九首诗歌勾画成图解式的雪花。这倒并不是因为《雪》不会飘动,它的每个起伏都会扬起一片雪花。像雷蒙德·凯诺(Raymond Queneau)一样,帕慕克很有天赋,善于运用轻快、荒诞主义的手法,拖长闹剧的情节,甚至暗示在这个冷漠、混乱的世界里,任何情节都是可笑的。他热衷于剧场表演中非真实的现实,虚假的真实,而《雪》在其政治含意方面,以卡夫斯国家剧院两个夜晚的演出为支点,真真假假,幻觉和现实搅成一团,令人难以分辨。

  抗议式和宣言式的公共事件喜剧很快过时,成了夸张的陈腐之物,它过分夸大了现代土耳其悲剧般的现实:机遇的匮乏导致了失业人们无休止地坐在茶馆里看电视;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由"土耳其之父"基马尔创建的现世主义与最近兴起的政治伊斯兰教之间的紧张关系;妇女包头巾的迫切问题;西化的特权阶层和广大有神论者之间的文化隔阂。土耳其地处欧亚之间,它的历史包括了一个奥斯曼苏丹统治下的辉煌帝国时代,在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衰落时期之后,迎来了一场由"土耳其之父"基马尔领导的反教会现代化革命。在那里,人们传统上不仅戴土耳其非斯帽和女用头巾,而且也穿伊斯兰抵抗军的军服。

  卡,四十二岁,未婚,伊斯坦布尔土生土长,作为政治犯在德国居住了十二年。他来到二十年前曾短暂访问过的卡夫斯,目的是为了给一位朋友的报纸写调查报告,报道当地年轻妇女自杀成风的情况,也是为了去探望一位大学同窗,美丽的伊佩珂(Ipek)。他听说伊佩珂已与丈夫穆赫塔尔(Muhtar)分居了。穆赫塔尔碰巧是他的另一位老朋友,而且正在竞选市长。这次选举是贯穿故事的主线之一,而故事的主线全都隐没在以后的几天时间里,情节和人物错综复杂,高潮迭起。故事发生的地点在安纳托利亚(译注:土耳其的亚洲部分),那里的建筑古老破旧,但却诗情画意般地散发着亚美尼亚和俄罗斯居民浓郁的芳香。对于美国读者来说,这里土耳其居民的名字就像童话故事那样奇怪:Ipek,Kadife,Zahide,Sunay Zaim,Funda Eser,Guner Bener,Hakan Ozge,Mesut,Fazil,Necip,Teslime,Abdurraham Oz,Osman Nuri Colak,Tarkut Olcun,以及(卡隐瞒不用的全名)Kerim Alakusoglu。

  卡作为一名临时的新闻记者,有机会接触到一系列当地的观点,从副总督的观点(他告诉卡,"如果不幸福是自杀的真正原因,那么土耳其一半的妇女都会自杀了")到和蔼的宗教教师、教长萨德廷·埃芬迪(Saadettin Efendi)的观点,还有逍遥法外的恐怖分子神蓝(Blue)和伊佩珂的妹妹、围着头巾的卡迪菲(Kadife)的观点。卡迪菲最后提出女人自杀是为了表达自豪:"自杀那一刻就是她们最理解做一个女人有多孤独的时候,做一个女人真正意味着什么。"在卡采访的初期,伊佩珂为他简要归纳了一下情况:"男人们献身宗教,于是女人们都自杀。"他问为什么?她朝他看了一眼,"那神色告诉他,逼着她马上回答是不可能的。"但是,在四百多页采访报道中,这个问题与其他更加生动形象的议题相比就显得苍白无力了:卡重新恢复的作诗能力;他费尽心思劝说伊佩珂嫁给他,与他一起到法兰克福去过土耳其流放诗人勉强度日的生活;在卡夫斯宗教高中里,他与几个年轻学生辩论,争论他和其他欧化的土耳其人是否会不可避免地变成无神论者;在最为搞笑和悲剧性的曲折情节中,在这个被大雪围困的城市里,巡回演出的老演员苏内伊·扎伊姆(Sunay Zaim)在舞台上精心策划了一场基马尔主义(赞成不受教会束缚、反对传统政治的伊斯兰教派)暴力政变。

  卡到达卡夫斯城的第一天就亲眼目睹了一名教育官员遭人谋杀,这位官员曾禁止女人围头巾,渐渐卷入了多方参与的密谋策划之中,像惊险片中的英雄那样往返穿梭;然而,他的所作所为并不那么令人信服,他对上级口授的诗歌听得那么出神,而且时刻为自己不稳定的处境担忧。他信奉上帝吗?幸福值得拥有吗?在与伊佩珂令人心醉神迷的短暂相逢之后,他认为"一生中最大的幸福就是搂着漂亮聪明的姑娘,坐在角落里写诗歌。"可是,即便是这种非同寻常的结论也在他的怀疑中烟消云散:他预见法兰克福一场"毁灭性的、摧毁灵魂的痛苦将吞噬他们的幸福。"英俊的神蓝,他的主要恐怖活动似乎就是引诱女人,他使教育官确信,"只想寻找幸福的人永远找不到幸福。"

  我们知道,卡深思熟虑,但又犹豫不决,是土耳其人矛盾情绪的体现,他生于双子宫时段。当"小说家奥尔汉"渐渐滔滔不绝地用第一人称说话和出现时,他得到了一个近似双胞胎的人[此作者有个弱点,就是喜欢近似双胞胎的人,喜欢相互水乳交融的男人,像十七世纪《白色城堡》里意大利奴隶和他的穆斯林主人那样,或者像这本小说中的内奇帕(Necip)和法奇尔(Fazil)]。故事发生后四年,奥尔汉碰巧来到卡夫斯,调查他朋友卡的冒险活动。叙述人的潜台词是以一名老于世故、受人尊敬作家的疑惑不定 (他的困惑)出现的,在他面前,他的国家贫困落后、盲目迷信、苦难深重。那么卡的内心世界 - 断断续续的灵感所带来的极度欢乐,性爱征服的浪漫梦幻,他对受庇护的童年的眷恋,他脑海中掠过的感觉:伊斯兰教是正确的,上帝的确存在--到底与世界的经济和政治现实有什么关系?他的阶级是社会阶级,这个阶级使伊斯兰教让仆人们去信奉,而自己却欢迎军事政变,军事政变会带来舒适的宵禁,收音机里会播放军事音乐。当卡的朋友和对手穆塔(Muhtar)被警察殴打时,"卡想象穆塔在这次殴打中获得了赎救;国家的苦难和愚蠢,使他感到内疚,精神上无比痛苦,殴打也许可以使他得到解脱。"卡十九首激情创作的诗歌中唯一引用的诗句如下:

  即便你母亲从天堂下凡,将你拥入她的怀抱,

  即便你可恶的父亲没有一个晚上不揍她,

  你依然身无分文,你的屎依然会冻结,你的灵魂依然会枯萎,

  真是毫无希望!

  如果你十分不幸地住在卡夫斯,你还不如放水将自己从抽水马桶里冲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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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美]约翰·厄普代克/文 黄勇民/译   编辑: 严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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