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们说:重温八十年代的阅读
2008年07月14日 16:57南方周末 】 【打印

每天阅读五小时

□马原

弹指之间,我们已经是地道的中年人了。不是吗,接到“重温八十年代”这样的约稿,正表明撰文者进入了以回忆为乐事的年龄。

可是八十年代的时候不同,那时我们血气方刚,对世界充满渴望,每天每天都只盼着明天早一点降临。那时候我们没有回忆,准确一点说,是没有时间回忆。那是个激动人心的年代,文学是人们生活的重心,几乎每一个识字的中国人都在读小说读诗(至少当时我是那么以为的),每个有创造力的人都拿起了笔(还是我以为)。对于刚从文革灾荒走过来的中国,当时文学的盛况很让人觉到一点文艺复兴般的激动。一个突出的变化是出版,由于思想解放的提出,数量极其巨大的外国文学作品如洪水一样涌入,让我们一下看到了如海一般辽阔的书的世界。从那时起,我们知道了卡夫卡、安德烈?纪德、加缪、福克纳和胡安?鲁尔弗;知道了戈尔丁、贝克特、叶芝和艾略特;还有许多,许许多多。天呐,我们多么幸运!

我可以一点都不夸张地说,那些年里,我每天用于阅读的时间不下五个小时,每天每天如此,从无或辍。我的二十几岁到三十几岁就是在这种如饥似渴的情状下走过来的。我没时间(或者说舍不得时间)去学麻将(那也是麻将中兴的年代),没时间去学跳舞(青春期的规定课程),就是在恋爱和婚姻中主要的话题也还是文学的阅读和写作。我逐渐熟悉了海明威、爱因斯坦(居然有三大部头的文集中译本)、拉格洛夫、吉卜林、海勒、迪伦马特、奥尼尔、马尔克斯、托马斯?曼和卡尔维诺。是这些伟大的前辈和同行激励我成为他们中的一份子。阅读他们的系列著作,揣摸和交流,加上吃饭就是我八十年代生活的全部。

说起来有趣,数天前与我素来尊崇的老先生王元化交谈时,我忽然发现我读的最多的居然是英国的作品。菲尔丁是一位伟大的先驱,以后所有的英语作家(包括美国)都或多或少受到他的影响。比如离他较近的狄更斯、简?奥斯丁、霍桑,比如稍远一些的毛姆、马克?吐温、克莱恩,比如更远一些的格林、海明威、罗斯、福斯特、海勒。从菲尔丁开始,我成了虔诚无比的英国小说的信徒。在我心中,简?奥斯丁、毛姆,以至柯南道尔和阿加沙?克里斯蒂都是文学历史中罕有的巨匠。我愿将我个人字典中最富崇敬意味的词汇奉献给他们。还有伟大的吉卜林和不那么伟大的乔伊斯、戈尔丁。

80年代的绝大多数时间我在拉萨,在太阳离上帝最近的西藏。我家的院子和客厅也是拉萨文学家艺术家们的聚散地。那是一段无论何时想起来都会激动不已的时光,有那么多好朋友:皮皮、刘伟、色波、金志国、启达、扎西达娃、张中、焕子、小冬、裴庄欣、罗浩、新建、魏志远和后来的贺中,有少华、刘志华、海燕和其他许多人,还有走得太远的龚巧明大姐、田文小姐。还有,那些光耀千秋万代的小说。囿于环境,它们曾经委屈地被我堆放在卧室西墙边,整整一面书墙!它们伴我度过了我一生最愉快最值得回忆的时间,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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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严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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