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7日，王群群望着父亲王殿美被埋压的废墟，眼中噙着泪水。新华社发

脊柱已被房梁砸弯 母亲死死护住智障女儿

撰文:新快报记者 潘芝珍（署名除外）

如果她有手机，如果房梁压住她时，她仍存一息……也许这位40岁的藏族妇女也会在手机上写下:“亲爱的女儿，如果你能活着，一定，要记住我爱你”。4月15日，当救援队在村民指引下挖出她时，她的脊柱已被砸弯，但她的双手死死撑在床板上，用身体挡住重压，为自己18岁的智障女儿留下一条生命通道。救援队员搬开她时，看到那个蜷曲在母亲身下的孩子，她懵然地四望后，露齿笑了……

地震一刻，母亲翻身护住女儿

慈成江村住在玉树州玉树县西航路，和妹妹家的距离不超过200米。4月14日7时49分，熟睡中的慈成江村被巨大的震动摇醒，“我睁开眼，太可怕了，两面墙朝外倒，房顶也抛到两边，天就在我头顶上。”慈成江村冲出房门寻找家人。老婆在院子里，没事；女儿脚压了一下，也没事。慈成江村又忙不迭地跑出去，想看看妹妹家的情况。

妹妹是慈成江村唯一的亲人，两年前妹夫因车祸去世，留下两个女儿由她一人养活。慈成江村说，两个外甥女差别很大，大的聪明伶俐，去年上了湟源牧校。小的今年18岁，却有严重的智力障碍，生活几乎不能自理，全靠妹妹照顾，白天拖着手进出，晚上在一张床上睡觉。

妹妹家的两间土房已变成两个土包。他大声喊，想用双手挖出妹妹和外甥女，但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了，底下没有一点动静。慈成江村绝望地守在土包前，嗓子喊哑了，指甲刨断了……15日中午，浑浑噩噩的慈成江村看到了搜救队，他像疯子一样跑过去，求搜救队员帮他救出亲人。两个小时后，慈成江村见到了土里的妹妹。

“知道地震了，她翻过身护住女儿。”慈成江村的眼里布满血丝，眼泪从他眼角渗出来。

女儿嘻笑，不知道母亲已离她而去

一根房梁砸在母亲身上，床上还有很多碎砖和细土。但她保持着耸肩的姿势，像一张被子，虚盖在女儿身上，双手死死撑住床板，用自己的脊梁挡住所有的重量。

救援队员抬开已死亡的母亲，一张黑糊糊的脸露出来，懵然四望后，露齿笑了……慈成江村带着家人和外甥女撤离废墟，住到赛马场灾民安置点。女孩也觉察到眼前的不寻常，一路指点着垮塌的房屋，嘻嘻笑个不停。“笑、笑，她还啥都不知道，也没问她妈去了哪里。”

笑声少了，智障女一次次回家找妈妈

16日早晨，领到政府的救灾物资后，慈成江村在自己垮塌的房屋前搭起了帐篷，扒出简单锅灶，开始灾后的生活。但外甥女的笑声少了，一次次往自己家跑。跑回去转一转又回来，也不说什么。最后一次跑回去，赖在那边的帐篷里不走，拉她就哭。慈成江村只能给那些邻居送去食物，拜托她们照看外甥女。他告诉记者，外甥女玩得很高兴，但晚上睡不好，睡着后喜欢摸旁边的人，摸不到人就哭喊。玉树的天气说变就变，中午还晴空万里，下午就飞沙走石。昨日记者与慈成江村去找外甥女，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不一会儿就落下细雨。慈成江村落寞地走在雨雾里，说大外甥女还不知道家里的事情，“穷人家的娃娃，考个学不容易，不敢让她回来。”

外甥女不在，一位藏族老婆婆说，几个乡亲要去体育场安置点找亲戚，她一听说就嚷着去，说自己的妈妈在那里。

藏族警司 震后三天看了儿子一眼

扎西旦周是玉树州玉树县公安局二级警司，地震那天，他本来要去一个邻近乡观摩治安工作。7时40分上车，正准备出发时，地震来了。

“车抖得很厉害，对面的楼房轰隆一声塌下来。到处是尘土，什么都看不见了。”愣了几秒，扎西旦周才反应过来。看到街面上还有群众呆立着，他和车上的同事冲下车，毫不犹豫地钻入烟尘中，把街面上的群众疏导至最近的广场。

几个小时后，扎西旦周才想起自己的家人。但疏散群众的任务重大，他无法分身回家看一眼。直到4月17日，秩序稳定后，他才在赛马场灾民安置点找到儿子和母亲。扎西旦周的妻子也在公安局工作，地震后俩人在街上遇到过，但除了眼神的交流，他们来不及说一句话。

昨日中午，已连续工作10多个小时的扎西旦周正准备回公安局“蹭”点饭，“这个时间有热水泡方便面，吃完还要巡逻。”

逃出生天 小夫妻重返灾区找妹妹

胜利路曾是玉树最繁华的街道，几天前，这里商铺云集；但此刻，轰鸣的机械正在清除坍塌的残垣，搜救队员扑入废墟，找寻着残存的生命。噶育仁育（音）牵着老婆的手，坐在路边茫然地看着车流。

噶育仁育和老婆尕松拉泽都是玉树州巴塘乡人，去年春天，俩人带着尕松拉泽的妹妹一起到玉树打工，同时应聘到一家酒店当服务员，夫妻俩住一间宿舍，妹妹和朋友住在外边。地震前一天，妹妹跑来说晚上要跟朋友出去玩。

地震发生后，被吓坏了的尕松拉泽当天就和噶育仁育逃回老家。惊魂甫定，忽然想起妹妹。“打电话，问老乡，都没有消息。”在不安与自责中苦熬了三天，夫妻俩决定重回玉树。看到妹妹住的房子没塌，尕松拉泽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房子没塌，就有希望。”但现实很快击碎了她的希望，他们走遍了县城，始终没有妹妹的消息。

“肯定不在了，肯定不在了……”尕松拉泽的手微微发抖，噶育仁育也忍不住掉眼泪。但他仍用力握住尕松拉泽的手，“我们还去找，一定能找到。”

爸爸，我会在废墟前一直等你

4月17日，王群群望着父亲王殿美被埋压的废墟，眼中噙着泪水。

安徽阜阳的王殿美今年44岁，一家三口于2009年4月来到青海玉树经营灯具生意。4月14日玉树地震发生后，其租住的玉树州建筑公司住宅楼的第二层被压塌。

地震发生时，王殿美还在睡觉，女儿王群群及妻子张丽先逃了出来。救援队员和王群群先后数次进入倾斜的大楼，王群群为他们讲解地震发生时父亲可能身处的位置。19岁的王群群说，希望父亲能平安，她会在废墟前一直等着他。 新华社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