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杂思 之刘洪波专栏

河北高邑县打造了“史上最牛丁字路”，新城大街正中摆上一架飞机。此事民间认为那是因为县委书记信风水。随后，县委书记崔欣元一行专程来到广州作出回应，称真正堵路的其实是县政府大楼，但那是他任职前就已经建设的，他也没有办法。而飞机等景观与风水无关，而是县城总体规划的一部分(《南方都市报》2月3日、5日网眼版报道)。

县委书记回应事件，当然不会说是风水。

“不是风水，而是规划”，规划也可能是包含风水讲究的。邳州的如意大道，汉白玉铺成莲花路，文饰“连升三级”、“当朝一品”，这种霉腐味十足的东西，恐怕也是“规划”。报道说，高邑县的规划总设计师是原新疆自治区建设厅厅长、新疆城乡规划设计研究总院总规划师陈震东。陈在给县里上课时，“的确涉及一些风水的内容”。看看，规划与风水，不是没有关系的。

堵死新城大街的“规划”，在涉及一些风水内容的讲课之前，还是之后？陈震东成为总设计师，是因为讲课内容涉及一些风水内容折服了县委主要领导，还是先当了设计师然后表现风水研究上的长处？规划是长官的绘图员，长官怎样想，规划就能怎样做，绘图员有些补缀和建言，风水变成规划可以水到渠成，规划何足以表明堵路“不是风水”？

无论如何，高邑的飞机堵路，已经成为风水网站的活样本，也成为民间传言官员信风水的好素材。这是巧合吗？或者是，或者不是。如果不是巧合，那真的就是风水在决定大路是否要堵上。如果只是巧合，也足以表明民间并不在长官的眼中。

如果只是巧合，风水网站怎样强作解人，歪曲高邑县的规划，不足为虑，但高邑县民的意见呢？哪怕他们就是误解了飞机堵路的初衷，那也不只是一个“耐心解释，消除误会”的问题。“三人成虎”，不是判断事实的办法，但“多数人投票”，绝对是决定政治的办法。当人们都认为飞机堵路是风水，并且不乐意这样做时，长官就不能再当下去了。

就算一个地方没有选举政治，至少还要“善用民气”。且让我相信，当时的高邑县书记是在按规划搞建设，而不是信风水，但当县民纷纷议论飞机堵路是风水讲究时，民气之泄漏岂非严重，为何连个“解释”都没有呢？

我始终相信，如果一个事情存在两种解释，其中一个解释正常而简明，另一个解释则复杂到需要全世界所有巧合来搭配，那么，拉无数巧合来垫背的解释极大的可能是虚假的(从概率上说，留点余地，我没有说绝对是虚假)。

高邑县为了增强堵路效果，大路上还建了水池，以确保人车不便。如果说这是风水，那么总设计师讲风水，飞机堵路上风水网站，民间传闻风水讲究，都顺理成章了。而要说这不是风水，那么上面这些都成了巧合，而且规划中的步行街还要巧合地长期没有钱拆迁建设，架起报废飞机以建步行街的大道巧合地正对县委大院。巧合无穷无尽，飞机堵路还要“不是风水”，实在是太难取信于人了。

只是，取信于人固然很难，但能否取信于人并不重要。中国的很多事情，都不需要取信于人，圆梦也好，圆谎也好，只要圆得过去，人们信不信都不重要。毕竟一个事情要的只是一个说法，而不管能否取信于人。知道你必不相信，但说法仍然必须有一个。如此而已。权力本非民授，又何须在意能否取信于人，东扯西拉摆上了台面，你也没办法不是？现在做事，要的不是你相信，而是你哑口无言。说法很不靠谱，但你没证据就没理由反对，这叫“合乎程序”，很正义。你有证据说飞机堵路一定是风水吗？

风水的事情，说起来，官场上是没有人相信的。因为相信风水，这不是官场上一个可以公开的说法，然而讲究风水，某种程度上是蔚然成风的，这是一个可以有，甚至越来越被视为不能不有的一种做法。

高邑县讲风水，有什么奇怪呢？讲风水的地方多了去了，风水师也打着“优良传统”，并“符合现代规划与建筑科学”的旗子回归了，建筑科学的“中国特色”差不多就是风水了。只是，现在风水在政治上还有些“不合体统”而已，但“有公开的一套，有私下的一套”，这却是合乎现实政治的体统的，所以政治在暗地里跳大神也无妨有之。

(作者系长江日报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