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艺人陈冠希和其他女艺人的私情照在网上发布之后，香港警方高调介入，内地有关地方警方(吉林)亦有连锁反应。我能看得懂那些照片，可以断定不是疑似、不是造假、也不是恶搞；但却有点看不懂香港内地警方发言人的相关发言。这里不妨向舆论提出我个人的法律疑问，请识者有以教我。

网易上有香港《东方日报》2月2号的报道，题目是《港警务处长：市民藏不雅照若涉嫌发布将被捕》。本能地说，我很反感这个题目，它直接就是警方向全体港民的施威和警告。我不认为警方在公共媒体上有这样说话的权力，因为它语涉威胁，每一个人(有照的和无照的)都成了被威胁的对象。如果我是读报人，我会认为我无端地受到了权力的骚扰，哪怕我藏有不雅照。从题目到内容，“香港警务处处长邓竟成在一个电台节目上表示，虽然藏有不雅照片未必犯法，但如市民藏有大量不雅照片，可能会因为涉嫌被用作发布或售卖而被捕。至于何为发布，警方会视乎情况，依据经验决定，警方亦会咨询法律意见。”这里的疑问是，什么叫不雅照，这本身就是一个各有定义的问题。比如夫妻之间的私情照叫不叫不雅照，这些照片如果有，在不在这位警官的视野里。另外，不是“虽然藏有不雅照未必违法”，而是藏有根本就不违法。这里没有什么“未必”，这里丝毫容不得警方用权力含糊。更为严重的是最后一句，它的意思是，大量藏有就可能被捕，因为涉嫌发布。这里的逻辑能说得通吗？数量少就不会发布，数量多就一定涉嫌。涉嫌和数量无关，我相信港民中有不少各种艳照的藏有者，仅仅数量，他们就有被拘捕的可能，这岂不让人自危。

据悉，香港警方为“艳照”风波已经抓了八个人。这八人冤不冤我不知道，因为警方说过，它的抓人逻辑就是数量多，我因此有点不放心，希望警方能在拘留的时限内查明问题。其实按照警方逻辑，正如聪明网友所指出，第一个要抓的就是陈冠希，因为这些照片都是从他电脑里流出，没有比他更符合警方抓捕的条件了。事实上，网络上各种艳照不在少数，警方这次却花了那么大的工夫。如果照主不是这些演艺名流，而是一般街男街女，警方是否会如此不惜力呢。我不知道这里是不是选择性执法，如是，对上传照片的人在法律上就不公正。至于1月29日，港警表示要把案件列作“发布淫亵物品案”处理，这恐怕更为不妥。照片上的人都是很好的朋友，是否谈情说爱也未可知，但至少他(她)们的行为是你情我愿的私密行为，与淫秽无关。怎么可以把私人激情留念当作淫亵品来处理呢。如果这样处理，那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也该抓起来，毕竟他(她)们“淫秽”在先。香港因其殖民传统一向有着令人称道的法治良序，怎么这次处理艳照，让人有点看不懂。真不懂香港警方现在到底向谁学习。

2月3日腾讯首页有来自《新文化报》的报道，就香港艳照一事，称：吉林省公安厅网警总队“提醒网民，那些艳照连看都不要看，‘只要认定是淫秽色情图片，尽量不要动，浏览、复制、粘贴、下载、传播等行为都是违法的’。”这样的语言表述，几乎让人发笑，像极了家长吓唬孩子的口吻。是的，也许在权力者眼里，所有的人都是孩子。权力对权利说话恐怕也习惯了这种家长口气。可是，家长制不能永远行得通，尤其是在权利意识长大的今天。今天，我至少可以从权利角度质问权力，是谁认定了陈冠希的那些照片是淫秽色情？另外，我还想问，什么叫“尽量不要动”，动了又如何？好奇心人皆有之，而且越是禁忌越是好奇。难道一个人就这样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也犯法吗？那么，报告警方，我刚才动过。因为我认为动与不动都是我的权利，而且是任何权力都无权干涉的权利，除非这不是一个法治国家。

在法治国家，权力者是不会说：浏览、复制、粘贴、下载、传播等行为都是违法的。法的根本在于保障权利。如果你的权利侵犯了别人的权利，法的权力当然要找你。如果你的行为没有侵犯别人的权利，法不但与你无关，还要反过来保护你。就这次艳照而言，法律如果找上你，不是因为你浏览、复制、粘贴、下载，而是因为你传播。传播属于积极自由，它有可能伤害别人。但，在非传播的情况下，浏览复制粘贴下载作为纯粹的私人行为，它属于消极自由，无法伤害任何人，因而法律无从过问。也就是说，一个人在自己的家里看什么和不看什么，用鼠标点什么和不点什么，都是他或她自己的事。法律没有权力走进任何一个人的家里，并由它来决定你我他她的眼球和鼠标。如果有这样的法律，或者法律可以这样越界，那么，倒可以考量，这样的社会还是不是一个法治社会。

“艳照门”和我无关，但法律和我有关。我写此文，只是希望警方在处理艳照门时不要带出一个法律门。

(作者系南京晓庄学院副教授)

文本来源：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