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下旬,第50届国际中学生数学奥林匹克竞赛金牌得主黄骄阳,从德国回到成都时,同学、老师们在机场用鲜花和拥抱迎接了他。当晚,成都七中在自家网站上发布了几百字的喜讯。
等待他的也就这么多了。
按惯例,对这样的荣誉,省里要开表彰大会,市政府要奖励学生、教练各1万元。而且,奖励价格“看涨”,因为南方某市政府奖给国际奥数比赛金牌获得者的教练30万元。
今年,这一切都没有了。
“我们总不能一边放鞭炮开奥数表彰会,一边在全市范围内下奥数禁令吧!”成都市教育局副局长娄进笑着说。
有人替黄骄阳抱不平,这个在国际奥赛上用10多个小时解答6道题,有着“齿轮般严密思维”的少年没什么错,错的只是时间。
奥数正在吃掉成都
早他获奖10多天,7月2日,成都市副市长傅勇林表示:成都市将用一年的时间,分批分类、彻底整治“奥数难题”。这是全国第一个公开表示要“干掉”奥数的官员。
7月7日,成都市教育局宣布,将出台4项措施“封杀”奥数教育:教师校外兼职教奥数或私办奥数班将被严处甚至开除;民办学校小升初或初升高的自主选拔试题不得有奥数内容;公办学校以奥赛成绩选拔学生,校长最重可撤职;教师进修校、少年宫等半官方培训机构停办奥数班。
这被誉为全国城市中“对奥数最严厉、最彻底的一次整治”。
消息一出,《人民日报》发时评、新华社发长文讨论此事。网上赞声一片:“奥数班取消那天,就是孩子解放的那天”,“斩断奥数,让基础教育的咽喉顺畅呼吸,成都万岁!”还有人用朱自清名篇《春》来比喻“没有奥数的春天”:“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封杀奥数,成都离春天不远了。”
娄进说,他们已经忙得顾不上听那些“万岁”、“春天”的好话了。教育局正在调研、修改方案,并将举行小型的听证会,实施细则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公布。
为什么成都是全国向奥数开火最猛的城市?莫非成都是“奥数病”最重的城市?
“恰恰相反!”娄进坐在办公室的一大排书架前,向中国青年报记者解释道,正因为成都还不是病得最重,还有救,才要出台这些禁令。按他的表述,他看到的全国“奥数病”最重的城市,一个小学生,在他面前摊开七八十个证书。“比膝盖还高”,娄进比画着。
“那还是一个孩子的眼神吗?”他反问。
这位瘦小的副局长拒做当下很热的判断题:“奥数是远甚黄、赌、毒的社会公害吗”、“奥数是邪教吗”,也拒答选择题:“奥数是思维体操,还是思维杂技?”
他把奥数归为“民生”问题。据他估算,成都的“奥数经济”规模高达10亿元。而国内相关领域的专家大多认为,只有约5%的孩子适合学奥数。
事实上,这不是成都第一次向奥数开战了。
2004年,成都市教育局出台规定,石室、七中、树德3所名校“不得直接以各种竞赛(包括奥赛、华罗庚金杯赛)成绩作为录取学生的依据”。2005年,成都市直属公办中学校长签订了《招生责任书》,承诺义务教育阶段学校招生工作不与奥赛、华赛成绩挂钩。
这样的规定是有“上方宝剑”的。2005年,教育部明确规定公办初中、小学禁办奥数班,并取消奥数加分,实施免试入学等政策。
但始终有另一股力量在与上方宝剑和地方铡刀缠斗。每年微机排位前,很多学校都会开展“小升初咨询登记工作”,其中一条建议便是备好 “小学阶段的各类获奖证书”,虽然学校没有明说要奥数证书,但私底下“大家都心知肚明”。学校和家长间还会心照不宣地使用一些黑话,比如“双一”(奥赛、华赛双料冠军)。
“市长最终败给了市场”,成都的奥数培训机构,短短几年间蹿升到1000多家。“要想富,教奥数,三月赚下房首付”成了公开的秘密。
除奥赛外,还有华赛、迎春杯、希望杯、EMC、冬令营等诸多数学竞赛,获奖人数根据报名人数确定,结果是,“30个一等奖,50个二等奖,80个三等奖,一面墙贴不下”。
娄进说,奥数加分就像一场地震,它先是波及到初中,然后是小学,如今,连幼儿园都成了灾区。奥数正以惊人的速度在变异,向低龄孩子扩张。本该玩泥巴的四五岁娃娃,也被关在屋子里背“快乐珠心算”。“算的是比电脑快,可他们快乐吗?”
一句话,奥数正在“吃掉”成都。
阻击奥数的巷战
7月7日,成都市教育局4条禁令一出,一个城市的奥数阻击战就此打响。
家长称之为“巷战”,因为据最保守的估算,成都参加1000多家暑期奥数培训班的学生至少有10万人。
果然,在随便一个“巷子”里,招生资料显示,奥数班开设达32个之多,有的班甚至安排在了12时30分~14时,其解释是“为了充分照顾学生的时间”。
这场“巷战”还揪出了成都最有名的奥数教练“罗老师”。这位出了多本奥数教材、名气很大的奥数老师,在43天里排了整整36天的课。当一个记者暗访他的课堂,拍下照片时,身高近1.8米的他抛下学生从课堂冲出,与记者扭打在一起,直到110民警把他们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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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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