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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暴风雨的夜里,我怀念着您。窗外是夜,怒吼的风,淋漓的雨滴。但是我的心啊,飞出去寻找您。我对着虚空呼唤:“您在哪里?”“您在哪里?”为什么我找不到您?!您是被放逐在辽阔的荒原,还是沉埋在冰冷的狱底?兄弟!兄弟!我的心灵为您流血,我的呼声追寻着您!您在哪里?您在哪里?
白发苍苍的老人甘粹唱着林昭作词作曲的《呼唤》之时,神情凝重,眼里充满了泪水,他说:“这是林昭写的歌,是她教会我唱的,我在那群魔乱舞的年代之所以能够活过来,就是这首歌给了我力量。现在看来她是写给我的。”
我与林昭的相识
我与林昭从相识到分别只有整整一年时间。1958年6月北京大学中文系新闻专业并到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林昭也从北京大学到了中国人民大学。北京大学新闻系主任罗列到人大新闻系来后是副主任,正主任是安岗。林昭是被打成右派分子后由罗列带过来的,她是北大第一批右派分子。
人大新闻系在学生中划了20多个右派分子,在当时学生中占15%。我们这些右派被集中起来在校园里打扫卫生,捡西瓜皮。人大老师中有个右派叫杨纤如,此人后来写了一本小说叫《伞》。我们这些学生右派就与杨纤如一同劳动改造,有一天我看见有个瘦弱的女学生过来与我们一起打扫卫生,捡西瓜皮,一问才知是北大过来的才女林昭。那时我对林昭的情况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她也是以调干生考入北大的,听说人们批判张元勋时她为其在北大台上进行辩护而成了右派分子。
我们中国人民大学105名新闻系学生全是调干生。到了三年级1957年时,反右运动前我就知道要反右了。因为我们班有个同学赵培兰,她爱人李庄是《人民日报》的副总编,曾陪周恩来总理与中国记者代表团在日内瓦开过会。有个星期日我与同学张起良到李庄家里去玩,李庄当时回来给他的小孩带了几个玩具汽车,有个玩具汽车走到玻璃桌边掉了下去。李庄当时对我们说,你不要看现在报纸上写得很热闹,马上要反他们的,社论已经写好了。其后才知这个社论就是《这是为什么?》。我得知这个消息后,在人民大学便不说话,不提意见,也不贴大字报。1957年反右时,人民大学在老师、学生中打了200多个右派分子,但给人民大学的右派指标是400名,我是被补充进去的。补我进去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同情、支持右派分子林希翎。
我们新闻系有个教授叫汪金丁,写了篇论文,他准备通过这篇论文转为正教授。林希翎有天路过布告栏,看到汪金丁副教授论文宣读会的通知后就参加了。宣读会那天,会场第一二排坐的全是专家教授,宣读会由一个讲师主持。汪金丁将自己的论文提纲挈领地宣读后,前排的专家教授正在互相推让谁去评讲时,一个女学生在后面举手说:“我可以发言吗?”主持人就无奈地让这个女孩上去发言,没想到女孩上去将此论文批得狗血喷头。此女孩就是林希翎,真名叫程海果,参过军,去过朝鲜战场,曾被当时担任共青团中央书记的胡耀邦誉为“最勇敢最有才华的女青年”。当时我打内心佩服这个小女孩。
这个林希翎在人民大学的鸣放期、反右会上讲的意见非常尖锐。我当时是人民大学学生会城里片的秘书长,学校当时组织辩论会,党团员不出面,辩论会由我组织。辩论会上左派们一个一个对林希翎进行批判,此时林希翎问我:“我有没有发言权?”我就安排她第七个进行发言,但她一发言左派们就吹口哨,并抢了林希翎的麦克风。林希翎当时因和胡耀邦的秘书谈恋爱,所以她手里拿着一封赫鲁晓夫的秘密报告。因这个报告当时绝对保密,人民大学副校长聂真在幕后说,千万不能让她念此秘密报告,于是左派们就上台来抢。我当时实在看不过眼说道,你们抢麦克风,还把人家推下台,你们还讲不讲民主。就是这句话,1958年2月14日我就被打成了右派分子,开除党籍,免于处分,继续留校学习。
我认识林昭是在1958年6月以后。第二学期开学,别的同学此时都到报社去实习了,将我放到人大资料室去劳动改造。这时资料室里3个人,我和林昭两个是被监督劳动改造的,刘少奇的前妻王前是我们的领导,她此时已嫁给了聂真。我和林昭每天上班到新闻系图书馆翻查报纸,主要任务是翻国民党的报纸,写卡片,为编写中共报刊史收集资料。林昭是1932年生于苏州的,1949年苏州解放后,当时只有17岁的林昭就参加了革命,到苏南新闻专科学校学习,被分配到《苏州民报》做记者、编辑工作,1954年考到北京大学中文系。
在人民大学图书馆资料室时林昭身体很不好,而且不断咳嗽。王前说,你是个男同志要多照顾一下林昭。这样林昭有了病,我是第一个知道的,我就去给她打水、烧饭。冬天到了,林昭房里没有暖气,我就帮她在学校总务处领了炉子,并安装在她的房间里,每天还给她把火生起来。
我记得林昭那时喜欢看明清的线装笔记小说。她在这段时间完成了两首诗,一首是《普罗米修斯受难的一日》,另一首是《海鸥之歌》。她写了反复修改,改了就让我看并且念给我听。林昭当时还将鲁迅的小说《伤逝》改编成了电影剧本。
那个时候学生食堂里吃的是包谷面窝窝头,加一些咸菜。她每次吃包谷面窝窝头实在吃不下去,我就给她买来肉丝炒白菜。我们是调干生,我的助学金每月29元,林昭的助学金每月25元,每月我们用七八元生活费就可以了。有一段时间她的病很久不好,我就到北京东四那里去买广东饭馆里的广东肉丝让她吃。由于生活上的照顾,加上我们在思想上并不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只是认为社会主义也有需改进之处,共同的遭遇、共同的心声,慢慢将我们拉到了一起。白天我们在一起做卡片,晚上我俩就坐在一起谈各自的一些想法和经历,真是同病相怜,苦中作乐。每个星期六、日,我们还到公园去,在那里我们谈各自的家庭,谈我们对社会的认识,谈人生,谈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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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特约撰稿员 赵旭
编辑:
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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