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分子的启蒙——黄远庸的《忏悔录》
2009年04月24日 04:08bbs.tecn.cn 】 【打印已有评论0

中国传统儒家的“士”并非现代意义上具有人文关怀和批判精神的独立知识分子,而是一个依附于专制君主以“入仕”为人生追求的阶层。1905年,科举制被废除,士人“入仕”的链条被斩断,从消极的方面为现代知识分子的形成提供了必要的条件。黄远庸就是最早从传统意义上的士人向现代知识分子转变的典型。

黄远庸(1885-1915),江西九江人,原名黄为基,自远庸,笔名远生。1905年,20岁的黄远庸进京参加清廷举办的最后一场会试,中进士。但是,他并没有援例接受清廷的官职,而是到日本留学。留学回国后,先在邮传部工作,后又从事律师等职业。直到辛亥革命以后,黄远庸才脱离官场,从事新闻业,并成为“中国第一个真正现代意义上的记者”、著名的政论家。后又办报,成为“报界之奇才”。

1915年,袁世凯帝制自为,要黄远庸写一篇赞助帝制的文章。对此,黄远庸感到非常为难。拖了七八天,后实在被逼无奈,决定远避他乡。1915年9月3日,黄远庸离开北京。后辗转到了美国,寓居旧金山。

到了美国,黄远庸对自己的一生进行了回顾,作了深刻的反省,《忏悔录》就是黄远庸反省的记录,是他一生心路历程的真实写照。

“瞑目委化而后名为死者,非也。此特形死而已。近世颇有学者深信灵魂不灭之说”,在篇首,黄远庸即提出了灵魂不灭之说。然而,既然有灵魂不灭之说,必然也会有魂死之说了。接着,黄远庸从反面描画了“形不死而魂先死者”的形象:“肢体动作、饮食起居,犹是常人,而块然其精神不复寓焉者是也。……其人之身,有形而无神。有如有人白昼见鬼,见有形而不见有身。又如镜中看花,水中看月。有花有月,实乃无花无月。奄然一息,固无真宰之用;沈溺不返,戚戚焉亦绝非超然象外者也。”这里,黄远庸并没有引出社会不朽论与社会责任的概念,但是已经为之埋下了伏笔。

那么,一个人怎么才能灵魂不灭呢?黄远庸认为,首先要不为“形役”,要自由。黄远庸承认自己是为“形役”之人,他说:“余乃以身为形役之人也。饮则吾有时不知为饮,食则吾有时不知为食。起居坐卧,常若异人;动静操作,身动而心不属。块然一身,早同异物。日出日入,一切动静,常若冥然,无有感觉,似一身分为二截:其一为傀儡,即吾本身,另自有人撮弄作诸动作;其一乃他人之眼光,偶然瞥见此种种撮弄,时为作呕。作呕既久,不可复住,则亦听之。”同时,“为形役”有多种,“此傀儡之名片之衔号,实乃多种:曰学生、曰官吏、曰新闻记者、曰政客、曰律师,皆其经历中之最大者也。而此傀儡之余之于官吏、之于学生、之于政客、之于新闻记者、之于律师,亦犹其于饮食起居然,冥然罔觉。其为自身之饮食起居,蠢蠢然若不自知其自身实为学生、实为官吏、实为政客、实为新闻记者、实为律师也者”。而这样的人,即是灵魂已死之人。所以黄远庸说:“盖余之魂之死,亦已久矣!”

同时,黄远庸认为,其实人的灵魂是不可能死的,只是为“牢笼”所囚系而已。黄远庸仍然以自己的感受为例,说明灵魂之不死。他说:“即如上述,吾之一身,有如两截,一为傀儡,一为他人之眼。要知此他人之眼,即吾真正之灵魂。吾之灵魂,实有二象:其一,吾身如一牢狱,将此灵魂,囚置于暗室之中,不复能动,真宰之用全失;其二,方其梏置之初,犹若拦兽羁禽,腾跳奔突,必欲冲出藩篱,复其故所,归其自由。耗矣哀哉!牢笼之力大,抵抗之力小!百端冲突,皆属于无效,梏置既久,遂亦安之。” 所以,追求自由是人的本性,人的本质是自由。但是,由于“牢笼之力大,抵抗之力小!百端冲突,皆属于无效”,所以才被“梏置”,失去了自由。同时,黄远庸也指出:“此所谓安,非真能安。盲不忘视,跛不忘履,则时时从狱隙之中,稍冀须臾窥见天光。惨哉天乎!不窥则已,一窥则动见吾身种种所为,皆不可耐。恨不能宰割之,棒逐之!综之,恨不能即死!质言之,即不堪其良心之苛责而已。”

“良心之苛责”、良知,即忏悔是通向灵魂不灭的更加重要的条件。自由首先是良知的觉醒,没有良知觉醒的自由不是真正的自由。“不为形役”只是灵魂不灭的必要条件,良知的觉醒才是真正的灵魂不灭。所以,忏悔是绝对必要的。具有忏悔意识是知识分子之所以成为知识分子的前提,也是检验一个知识分子是否具有真正具有真正的知识分子情怀和节操的标准,检验一个知识分子是否是一个合格的知识分子的标准。

忏悔不是专门针对某个人或某些人的。黄远庸指出:“常人一生,盖如由平地而渐入隧道,蜿蜒曲折,渐由光明而入于黑暗。其先光明,渐渐熹微,渐渐微黑,渐渐真黑,最后堕落,达于极地。”所以,每人都应当忏悔。黄远庸认为:“凡吾人所敬仰之青年,其灵魂必曾一度或数度被其躯壳所囚狱。若曰未曾,则其将来必入此牢狱。以次牢狱乃人生必经之阶段,犹人之必入鬼门关也。” 黄远庸自己承认自己就是这样走过来的:“余历数余之平生,虽泛泛一寻常之人,但少年为学生时,尚有一二事刻入于脑影之中,不能磨灭;渐渐则不能有不能磨灭之事实,而仅有不能磨灭之思想;渐渐则并此思想消归无有。综其所有,惟罪恶与过失。余于清醒时平旦时,常欲用大力驱除其出于脑影,而消灭其苦痛者也。”

<< 前一页1234后一页 >>
 您可能对这些感兴趣:
  已有0位凤凰网友参与评论   
 
匿名
用户名 密码 注册
     
   编辑: 蔡信
更多新闻
凤凰资讯
热点图片1热点图片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