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年国民政府命令所属各军,自广州率师北伐,叶挺、张发奎等领导部队挺进湘北重镇郴州,攻击直系军伐吴佩孚的主力,经过激烈战斗,于6月11日攻克长沙,长沙市鞭炮齐鸣,彩旗飞舞,欢呼声不绝于耳,市民热烈欢迎国民革命军。北伐的队伍,雄赳赳气昂昂地前进。留在长沙的前敌总指挥部,在长沙招考政治工作人员,我怀着革命的激情报考,幸被录取。
训练严格
录取诸生于11月赴汉口受训,训练班共有180多人,年龄都在十七八岁到三十岁左右,有女同学7人,其中有一人是裹脚的农村妇女。经领导指示将这些学员编成一个区队,下辖两个分队:区队长言子才,身高体健,是黄埔军校毕业的学生。我在二分队,分队长姓陈,语言清朗,身材挺拔,很受同学欢迎。
训练内容除军事训练外,主要是政治理论和部队政治工作的学习,授课人多系当时声名显赫的人物:肖楚女讲民众运动,陈启修讲经济学,沈雁冰(茅盾)讲社会学,毛泽东讲农民运动。令我印象最深的是沈雁冰和毛泽东,沈是浙江桐乡人,说话时语音宛转,让人感到温馨,加上讲课内容丰富,扼要易懂,极受欢迎。毛泽东身穿长衫,足蹬布鞋,风度翩翩,一口地道的湘潭话,语言精练,声音宏亮,讲到重点时,便伸出右手向前挥动,如千钧掷地。军委会政治部主任邓演达,也常来作专题报告,他们深入浅出的教导,都深深印入学员的头脑中。学习的形式多种多样,也不采用灌输式,师生互相提问,学员受益匪浅。前敌总指挥唐生智也常来与学员见面,他体态修长,穿长统马靴,步履轻盈,鼻梁上架着一副玳瑁眼镜,挺有军人风度。他第一次来班时正逢军训课讲打裹脚、穿军服、戴军帽的要领及动作。不要以为这是很平常的事,做起来却不容易。他给我们做戴帽的示范动作,他说:“戴帽时要用右手中指握住帽徽,母指第二关节对准鼻梁,将军帽平整地放在头上,即可戴得端正。”大家试验,确实不错。
上世纪20年代的气候,比现在冷多了,我们都记得那时屋檐边吊下的冰凌常有一两尺长,小孩子以此打冰仗。我们受训的地点是汉口辅德中学,凌晨出操时,地上铺着半尺厚的白霜,仿佛下了一场小雪。操练时布军鞋都湿透了,北风吹来,两颊犹如刀削,阵阵作痛,十个手指头红肿僵直。下操之后,许多人都跑到厨房把手放在热水里,才能慢慢暖和过来。虽然如此,每个学员都朝气蓬勃,一听到起床号声,都争先着装,口里高唱着雄壮的歌曲。
受训期间,有一段插曲:1927年春节,放假三天,同学们都跑市场、逛商店、看大世界,欢天喜地。大年初一的午夜,因烤在火炉边湿漉漉的军鞋引起了一场大火,火苗已经烧到楼板、讲台,浓烟滚滚。值班人员发现时,高喊:“失火了,失火了。”随即军号响起,全体学员,都从床上奋起,拿着提桶、面盆、甚至漱口缸,直奔楼梯边,一桶一盆将水送到楼上,浇向正燃烧的大火。不到一个小时,火被浇灭了。
训练了两个月,全体学员结业了,有的以中尉或以少尉军衔被派往指挥部所属各师团,承担部队政治工作的责任。
宣教工作
我被派到35军2师6团工作。团指导员夏尺冰,湖南宁乡人,年轻有为。分派工作时,他条分缕析,非常具体,对我们初来的工作人员帮助极大。我们的工作内容主要是:1.向士兵上文化课,同时进行革命教育,鼓舞士气;2.向人民群众做宣传组织工作。
上文化课看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困难重重。因为当时的士兵多是农村人,家贫无力上学,一般都不愿学文化,认为太难,而且没有教材,也没有可参考的文件,我们便自编教材,教给他们实用和熟悉的词、字,如枪支、炮弹,把这样的名词写好贴在实物上,使他们看实物认字。其次教他们简单的单字,如数字一至千、万,及人、手、头、脚等,因为这些字、词都是他们熟悉的,很容易记住,大大提高了士兵的学习兴趣。
第二项任务是向人民群众做宣传组织工作,其难度更胜于给士兵上文化课。我们驻地在信阳附近,河南地区经过军阀多年混战,农村凋敝,田园荒芜,虽非饿殍在野,却是饿狗成群。农村的男子为逃兵役,大多避入深山老林,只有妇女在田间劳动。她们衣衫破旧,满面愁容。一幅“田园寥落干戈后,骨肉流离道路中”的景象。由于绝大多数男子外出,我们一张张红红绿绿的传单,只好送到婆婆、姥姥的手中,她们不识字,不知传单中写的什么。我们向她们解释,由于语言隔阂,我们讲得喉干舌燥,她们仍然一无所知。我们只好念给她们听。传单的末尾,大都有“打倒军阀”、“国民革命军胜利万岁”等口号。她们听到“万岁”两字,便似有所领悟地说“万岁爷又要坐龙庭了”。这岂不是做了反宣传,弄得我们啼笑皆非。我们经过研究,只有改变办法,与她们同吃同住,帮她们做家务,闲时便互相谈笑,逐渐建立了感情,消除她们对北伐军的误解,使他们明白北伐军与军阀的军队不相同。通过用行动逐渐改变她们对革命军的看法后,部分男子慢慢回家了。我们便开展组织工作,逐渐组织了救护队、运输队、通讯队,并对各个队进行了基础训练。这些组织,在未来的漯河大战中发挥了一定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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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伏笑雨
编辑:
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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