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在中央电视台热播的电视连续剧《人间正道是沧桑》中有这样一个情节:中共高级领导干部瞿恩与黄埔军校生杨立青在家中会面。谈话中,曾经留学法国的瞿恩对法国的音乐、文学和历史显得极为熟悉,旁征博引、侃侃而谈。当谈到拿破仑时,杨立青插话:“拿破仑,法国人。在黄埔,有些同学拿他类比蒋介石。”瞿恩点点头,回应道:“想听听马克思的评价吗?马克思用他的专著说明,法国的阶级斗争是如何造成了一种条件和局势,让路易·波拿巴那么一个平庸和可笑的人物有可能扮演了英雄的角色。”
瞿恩所引证的马克思的专著,显然是指马克思1851年12月―1852年3月写成的《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这是一部总结法国1848年革命经验和评述1851年12月2日路易·波拿巴政变的重要著作。1869年该书在德国汉堡再版时,马克思重新审定了原文,并写了第二版序言。在这篇序言中,马克思批判了雨果和蒲鲁东在评述路易·波拿巴政变的著作中的唯心史观,强调自己的这部著作旨在证明:“法国的阶级斗争怎样造成了一种局势和条件,使得一个平庸而可笑的人物有可能扮演了英雄的角色。”
由此可见,马克思确实写过瞿恩所提到的专著,也说过他所引用的话。但是,《人间正道是沧桑》的编剧显然没有搞清楚,此拿破仑非彼拿破仑,马克思在《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中所辛辣讽刺、深刻批判的是拿破仑第三,而在世界近代史上声名显赫,作为杰出的军事家、政治家被人们争相效仿、类比的是拿破仑第一。
拿破仑第一(拿破仑·波拿巴,1769―1821)是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1804―1814, 1815)。1785年巴黎军事学院肄业后任陆军军官,受启蒙思想影响参加法国革命,支持雅各宾派,1793年在土伦击溃王党军,晋升为准将。督政府时期(1795―1799)任法军统帅,镇压了王党军叛乱(1795),并率军进攻意大利(1796)和埃及(1798)。1799年回国,于11月9日(共和新历雾月十八日)发动政变,自任第一执政,实行独裁统治,1804年称帝。作为军事家,拿破仑对军事深有研究,善于将各种军事策略用于实战,尤其是主张集中使用火炮,以及充分发挥骑兵的机动作用。他一生亲自参加战争60多次,其指挥的多次会战,直到今天在军事史上仍有重要意义。作为政治家,拿破仑的影响也同样深远。他严厉镇压王党复辟活动,强化资产阶级中央集权,进行了多项政治、经济、立法、司法、行政、教育方面的重大改革,制定了体现法国革命基本原则的民法典,即著名的《拿破仑法典》,用法律形式巩固资本主义制度,促进资本主义发展;对外屡败反法联盟,侵占了西班牙、意大利和德意志的许多邦国,法国革命的理念和原则也随之得到广泛传播。1812年进攻俄国受挫。1814年抗击第六次反法联盟失败,被迫退位,被流放到厄尔巴岛。1815年逃回法国,重登皇位。不久在滑铁卢战败,被放逐到大西洋的圣赫勒拿岛,1821年在岛上病故。
拿破仑第三(路易·拿破仑·波拿巴,1808―1873)是拿破仑一世的侄子,法兰西第二帝国皇帝(1852―1870)。早年流亡国外,1836年、1840年两次回国策动叛乱,均遭失败。1848年二月革命后回国,12月当选为共和国总统。1851 年12月2日发动政变,解散议会实行军事独裁,翌年称帝。路易·波拿巴利用法国农民对拿破仑第一的迷信当上总统,并最终登上皇位,执政期间到处侵略扩张,曾参加克里米亚战争,又与奥地利开战,并发动侵略中国、越南、叙利亚和墨西哥的殖民战争。1870年普法战争中在色当战败被俘,9月4日被废黜。1873年病死于英国。
马克思、恩格斯对路易·波拿巴评价极低,称他是“一个平庸而可笑的人物”。恩格斯在路易·波拿巴发动政变的第二天就给马克思写信,形容这次政变是“一个全世界最微不足道的人物……演出了雾月十八日的可笑的模仿剧。”马克思在《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中深刻地分析了波拿巴上台的原因,指出:“历史传统在法国农民中间造成了一种迷信,以为一个名叫拿破仑的人将会把一切美好的东西送还他们。于是就出现了一个人来冒充这个人,只是因为他……取名为拿破仑。”所以马克思称路易·波拿巴是一个“用拿破仑的死人铁面型把自己的鄙陋可厌的面貌掩盖起来的冒险家”,认为他对其伯父的拙劣模仿必将败坏拿破仑的声誉。“如果皇袍终于落在路易·波拿巴身上,那么拿破仑的铜像就将从旺多姆圆柱顶上倒塌下来。”
马克思、恩格斯对拿破仑则评价很高,充分肯定他对法国革命的贡献以及他作为政治家、军事家的历史地位。
早年马克思和恩格斯在《神圣家族》中就对拿破仑在法国革命中的作用做过一分为二的分析,指出:“拿破仑是革命的恐怖主义对这次革命所公开宣布的资产阶级社会及其政治的最后一次战斗的体现。的确,拿破仑已经了解到现代国家的真正本质;他已经懂得,资产阶级社会的无阻碍的发展、私人利益的自由运动等等是这种国家的基础。他决定承认和保护这一基础。他不是一个空想的恐怖主义者。但是,拿破仑还是把国家看做目的本身,而把市民生活仅仅看做司库和他的不能有自己的意志的下属。他用不断的战争来代替不断的革命,从而完成了恐怖主义。他充分地满足了法兰西民族的利己主义,但是他也要求资产阶级在为了达到侵略的政治目的而需要的时候牺牲自己的事业、享乐、财富等等。当他专横地压制资产阶级社会的自由主义(即他的日常实践的政治理想主义)的时候,只要资产阶级社会的最重要的物质利益(即商业和工业)一和他拿破仑的政治利益发生冲突,他也同样毫不珍惜它们。他对工业琐事的轻视是他对思想家的轻视的补充。而在内政方面,他反对资产阶级社会,把资产阶级社会当做他仍然作为绝对的目的本身来体现的国家的敌人。”
在《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中,马克思称拿破仑为“旧的法国革命时的英雄”,认为他的主要功绩是“在法国内部创造了一些条件,从而才保证有可能发展自由竞争,经营分成小块的地产,利用解除了桎梏的国内的工业生产力,而他在法国境外则到处根据需要清除各种封建的形式,为的是要给法国资产阶级社会在欧洲大陆上创造一个符合时代要求的适当环境”。
马克思和恩格斯甚至对拿破仑入侵德国也给予了积极的评价,赞扬“拿破仑清扫了德国的奥吉亚斯的牛圈,修筑了文明的交通大道”(《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版第3卷,第214页)。恩格斯曾充满激情地写道:“当果断的拿破仑把革命事业掌握在自己手里,当他认为自己就是革命(即1794年热月9日后被贪婪的资产阶级所扼杀的那次革命),当他这个‘寡头的’民主(一个法国作家就是这样称呼他的)接二连三地派遣军队袭击德国的时候,‘基督教德意志’社会就最终地被消灭了。对德国来说,拿破仑并不像他的敌人所说的那样是一个专横跋扈的暴君。他在德国是革命的代表,是革命原理的传播者,是旧的封建社会的摧毁人。诚然,他的行动表现出来是暴虐的,但是他的暴虐甚至不及公会的代表们可能表现出来并且实际上已经到处表现出来的一半,不及被他打倒的王公贵族们所惯于表现出来的一半。在法国已完成其任务的恐怖统治,拿破仑以战争的形式把它搬到了其他国家,这种‘恐怖统治’德国是十分需要的。拿破仑摧毁了神圣罗马帝国,并以并小邦为大邦的办法减少了德国的小邦的数目。他把他的法典带到被他征服的国家里,这个法典比历来的法典都优越得多;它在原则上承认平等。拿破仑强迫一向只为私人利益而生活的德国人去努力实现伟大的理想,为更崇高的公共利益服务。”
对于拿破仑的军事才能,马克思、恩格斯更是给予了极高的评价。恩格斯曾写道:“至于现代的军事艺术,那拿破仑已经使它十分完善了。”在军事方面,“拿破仑的划时代的成就在于:他发现了在战术和战略上唯一正确使用庞大的众多军队的方法,而这庞大的众多军队的出现只是由于革命才成为可能;并且他把这种方法发展到非常完善的地步,以致现代的将军们一般地不仅不能胜过他,而且只能试图在自己最光辉和最巧妙的作战行动中仿效他罢了。”恩格斯同时还说明了拿破仑的军事成就与法国革命的关系:“拿破仑在军事科学上卓越的发现不能用奇迹来解释;新的军事科学是新的社会关系的必然产物,就如同革命和拿破仑所创造的军事科学是革命所产生的新关系的必然结果一样。”
由上述可见,拿破仑第一和拿破仑第三虽然名字都叫拿破仑,而且都当过法国皇帝,但是他们在历史上的地位和作用却有天壤之别。马克思、恩格斯对他们的评价也截然不同,因此必须注意区分,切不可张冠李戴、混为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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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王学东
编辑:
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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