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的川西北高原，风清气爽。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红原县，新落成的瓦切镇牧民新村，年过八旬的罗尔伍身披褐色藏袍，端坐在院子里。这位当年因伤病而留在草原上，被藏民养育的湖南籍土家族“红小鬼”，指着村后红军长征走过的大草原，用藏语给我们讲述着当年的故事。

雪山草地伴忠魂

汽车沿着317国道从都江堰前往阿坝州小金县(原名懋功)，记者来到夹金山北麓达维会师纪念碑，偶遇12岁的藏族姑娘格桑木兰，她指着路旁山脚下一座毫不起眼的木桥说，那就是“达维会师桥”。

1935年6月14日，中共中央、中革军委率中央直属部队翻越夹金山后，进抵达维，就在这座桥上与红四方面军第9军第25师会师。

“夹金”，藏语里是“很高很陡”的意思。红军翻越的8座大雪山中，海拔4124米的夹金山是第一座。当年翻越夹金山的红4团政委杨成武回忆，“越往上爬，空气越稀薄，呼吸越困难。这时候，要是有谁停步坐下，就会永远起不来。”

究竟有多少红军倒在雪山上，至今无法统计。

翻过雪山，红军仍面临缺粮的困扰和国民党军队的围追阻截，为了北上抗日，先后有12万红军不得不走进如同“死亡陷阱”的茫茫草地。

眼前这片茫茫草地，当年总面积1.5万多平方公里，沼泽密布、气候莫测，昼夜温差20多摄氏度。红军进入草地前，要求每人带足10至15斤粮食，但不少部队只筹到一半甚至更少，进入草地没多久就断炊了，红军战士以草根、皮带、昆虫充饥。除了因饥饿、战斗和伤病倒下，红军还有误食毒草、毒水而死，更有踩进烂泥而被吞没的。《阿坝党史》后来记载，“后边过来的人无需向导，顺着沿途的尸体就可以找到行军路线。”

长征途中，红军先后三过草地，行程达1000公里，为什么走千难万苦的征途而毫无怨言？接受采访的老红军都说：“都奔着革命理想，坚信党中央、毛主席一定会带着我们冲破困难，走向胜利。”

支援红军的“牦牛革命”

在距马尔康县城不远处的卓克基，有一座规模宏大、保存完好的土司官寨，如今已成为博物馆。1935年6月，红一方面军翻越梦笔山进入马尔康后，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等红军领袖曾住在这里。

博物馆工作人员告诉我们，中央红军翻越夹金山进入阿坝后的3个多月时间里，就在马尔康的卓克基以及两河口、芦花等7个地点，先后召开11次重要会议，研究军事及民族工作、筹粮等问题，为继续北上做准备。其间，红军一方面打击地方反动势力、建立红色政权、开展土地革命，一方面在各族群众中开展政治动员，制定和宣传党的民族、宗教政策。

红军在阿坝境内停留的16个月里，先后创建的松理茂赤区和大小金川根据地，面积约6万平方公里，人口20万，年产粮食不过亿斤、牲畜不到40万头。藏区各族人民却先后拿出3000多万斤粮食，20多万头牦牛等牲畜，为红军翻雪山过草地最终实现北上目标，做出巨大贡献。毛泽东曾深情地说，这是中国革命史上特有的“牦牛革命”。在物资上支援红军的同时，5000多位少数民族优秀青年加入到红军队伍中。到全国解放，这些藏族、羌族等少数民族红军战士幸存的不足60人！

红军走后，许多支持过红军的农牧民被反动势力残酷迫害。面对敌人的残暴，川西北各族群众没有低头，许多藏族、羌族同胞冒着杀身之祸，把长征中掉队的红军伤病员保护起来，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细心呵护。罗尔伍等红军战士就这样留在雪山草地，同藏族、羌族人民生活在了一起。

“亚克夏山的鲜花永远不会凋谢”

海拔4450米的亚克夏雪山(又名长板山)，位于红原县及黑水县之间，是红军长征途中翻越的第三座大雪山。1935年6月至7月间，在翻越这座大雪山时，很多红军官兵永远地留在了山上，后续部队掩埋这些战友遗体时，立下一块简陋的墓碑，上书“中国工农红军之墓”。

墓地管理部门的同志介绍说，在附近放牧的牧民、赶集的农民、办事的干部，每逢经过这里通常也会采上一把野花，恭敬地插在烈士墓前。“亚克夏山上的鲜花永远不会凋谢！”一位藏族牧民告诉记者。

在草地上，类似亚克夏这样的红军墓地、墓碑还有很多。牧民们放牧时发现人骨，猜想这一定是红军的，于是按照藏族礼仪小心安葬。他们说，只有红军才会徒步走过连牦牛也不敢走的沼泽地。

小金县境内两河口会议旧址后面小山上的红军墓地，一块写着“罗炳林”的墓碑吸引了我们：1935年6月19日，毛泽东率领红军来到懋功抚边乡粮台村。当时在抚边乡当长工的罗炳林，把地主暗藏的3000公斤土豆，悄悄送给了红军。毛泽东叫红军战士打了收条，并把一枚银元分成两半，一半送给罗炳林作为凭证。

全国解放后，毛泽东先后于1950年和1952年两次邀请罗炳林进京会面，都因罗炳林有病无法出门未能实现。1970年罗炳林去世后，乡亲们遵照他的遗愿，将他安葬在这里，永远与红军先烈相依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