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和皇帝:谁能和谁玩心眼儿?
2008年09月10日 14:03百家讲坛 】 【打印

应该说,明代的解缙,宋代的欧阳修,这两位乡党,在学问和著作上,也是可以相互媲美的。欧阳修修的《新五代史》,与宋祁合修的《新唐书》,为清朝官定的《二十四史》之一种,自然也就有不朽巨谳的身价;而解缙,他主持编纂的22877卷、11095册、合计3.7亿个汉字的《永乐大典》,尽管散失殆尽,但在清代《四库全书》没有问世之前,这部史无前例、极其庞大的类书,在中国文化史上的价值,也是举世公认、罕见其匹的。

虽然,朱棣派了他的军师、高参——姚广孝挂帅《永乐大典》,但具体的编纂重任,是由穷尽经典图籍、阅遍千古文翰的解缙来承担的。其博学,其睿智,其气魄,其精力,你不能不钦服。这时,解缙也不过34岁,相当于如今的青年作家刚成名时的年纪,你能不向这位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解学士脱帽致敬吗?

然而,实事求事地讲,解缙比之欧阳修,在文章的名声、诗词的成就方面,就差多了;在文学史的建树、文学思潮的影响方面,就更为逊色。无论如何,欧阳修矫五代靡颓文风、倡古文运动,和唐代韩愈一样,“文起八代之衰”,是得到千古定评的唐宋八大家之一。其诗词歌赋,至今仍传诵不绝,甚至几首信笔拈来的小令,也写得风致妩媚。

而解学士,真替他抱屈,除了那部破碎残缺的《永乐大典》,他的名篇是什么?他的代表作是什么?他的文学主张又是什么?恐怕除了专门研究者外,大多数中国人便了无所知了。这就是中国知识分子的宿命,才高见嫉,不是老天爷要你死,而是皇帝不让你活。你纵有三坟五典在胸,锦绣文章在口,出手珠玑,落墨华彩,倘若脑袋一掉,这些才华也随之成为一抔黄土。

想想这些早早死于非命的天才,青冢枯草,杜鹃啼血,那是很令人黯然神伤的。

如果才华横溢、聪明透顶的解缙,此生只当一个纯粹的文人式官僚,或者官僚式的文人,第一,他不会死得那么早;第二,多活若干年的话,“庾信文章老更成”,其文学成就也许不亚于欧阳修,没准会后来居上。但是,中国知识分子的政治情结,说来也是一种痛苦的自虐,明知是杯苦酒,但端起来总不撒手,而且喝起来总是没够。于是,纵使满腹经纶、才气横溢、禀赋优异、天资卓越的文人,只要玩政治,最后无不被政治玩,这也是一个规律。

因此,文人搞政治,面对这杯苦酒,大致有三种饮法:

第一种,聪明一点的,浅尝辄止,见好便收,激流勇退,金盆洗手;

又一种,不那么聪明的,越喝越多,越饮越乱,不能自拔,无法收场;

再一种,觉得自己聪明、其实并不聪明的,进退失据,内外交困,搭上脑袋,血本无归。

解学士,大概属于第三种,说不定还不在此列,他是一个成也政治、败也政治的文人。因为文人玩政治,属于票友性质,最好浅尝辄止,当真不得,尤其不能上瘾。可是像解缙这样聪明、机智、有眼力、善应对的知识分子,要他绝缘政治,远离官场,告别权力,息灭欲望,那是根本做不到的。

文人   朱元璋   解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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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李国文   编辑: 刘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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