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仲鸣的夫人方君壁,一直侨居欧洲,1986年逝世。
高:这人的真实身份后来是否查清?
答:没有。不过我没有让他进入其余的房间是对的。而且那天晚上幸亏25号和27号两边中间相通的门扇是关着的,虽然从来不会上锁──平时门扇经常开着,如果那夜也开着,刺客们只要往我们25号这边看一眼,我们就完了!
高:我有一个疑问:那个可疑的“油漆店东主”进了你的卧房,而你的卧房是在25号的三楼,那么如果他是来侦查的刺客,说明他们知道左右两侧25号和27号都是汪氏的人在住。那么为什么后来刺客还是直奔27号那一侧,对25号这一侧完全不闻不问?
答:不知道,这确实很奇怪。他究竟是否刺客中来侦察的,我并不能确定。而且马上就发生了刺杀事件,我们就无心去验证他的身份了。
但是我要强调一点:陈恭澍在他的回忆录中说,曾派手下人“蹂升屋顶”,用所谓“倒卷珠帘式”的身手查看过“目标人物”汪精卫住在27号三楼前房,确切无误。我很怀疑他的这一说法,因为爸爸连写文章都在自己卧室里,晚上不可能在27号的三楼前房出现。
医院唧筒两面漏血
高:请再接着说那天晚上的情况。你们报警之后怎么样了?
答:警察和救伤车终于到了,我和妈妈(陈璧君)跟随着救伤车把十一姑丈他们两位和全部受伤的人送进河内的法国陆军医院。那所医院的一切就在当时也显得落后,人手缺乏,把情况最严重的十一姑丈送进手术室后,中了四枪的十一姑躺在担架床就没有人照料了,还是我们家人到处找来一张床单给她盖上。
十一姑丈胸部腹部中了许多枪,必须马上输血,可是医院却没有血液的贮备。抗日战事开始的时候,为了应变,我们都做过血型鉴定,现在用上了。十一姑丈和我都是B型,我立刻告诉医生,医生也来不及再作鉴定,就动手从我身上抽血给十一姑丈。他用的是一具古旧的复式唧筒,把血从供血者身上抽出,同时输进伤者的血管,可是这具唧筒毛病百出,两面俱漏,弄得淋漓满地。这时十一姑丈还轻轻地对我说:“阿杰,浪费你的血了。”
医生为他动了手术,切除了一尺多长的小肠,洞穿太多,无法缝补了。十一姑丈这时想到向来由他经管的一切,挣扎着叫人把国琦叫来,吩咐了几句,又叫人把支票簿拿来,要签一张空白支票,以防万一有急用而取不出钱来。他人已经非常虚弱,签了又签,才选了一张笔迹没有太走样的。
十一姑身中四枪,一枪穿过右胸,击碎一条筋骨然后从背后穿出;一枪穿过左膝盖,从膝下穿出;一枪洞穿右腿;另一枪擦过右胸。
爸爸来了电话,坚持要来医院看十一姑丈,这种时候,就连妈妈也无法阻止。但是刺客可能就在住所门外,他们还可能继续伺机下手,怎样出入才能避过刺客的耳目呢?一时也想不出办法,我与妈妈赶回寓所商量。一位在法国商店当经理的朋友阿兰,听说我们家出了事来探问,这时自告奋勇,提议由他驾他的车送爸爸到陆军医院,谅可避免特务的注意。于是我们上了他的车,爸爸在后座尽量伏低身体,我和妻子二人在两侧把他遮挡住,妈妈坐在前面司机旁座。打开大门车子一冲而出,虽然还是不少人探头探脑,总算没有人跟踪。
到了医院,十一姑丈的情形更困顿了。爸爸和他执手相看,记得十一姑丈说过一句:“国事有四哥(汪精卫),家事有十一妹(其妻方君璧),我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们催爸爸不宜多留,他也知道多留无益,于是仍照来时的办法,由我夫妇两人送他坐阿兰的车回家,他一面拭着眼泪,一面为十一姑丈找出全套干净衣服让我带回医院备用。
十一姑丈于21日下午四时逝世。我跟随妈妈把噩耗透露给躺在另一病房的十一姑,十一姑含着泪说:“抗战的可以死,致力和平的也可以死。我们要把个人的死亡,换取国家民族的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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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梁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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