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沈从文与丁玲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
2009年01月05日 10:27书摘 】 【打印

为生计和偿还办刊所欠债务,1929年8月,由徐志摩推荐,沈从文接受胡适的聘请前往吴淞中国公学任教,胡也频到济南中学教书。不久,胡也频因在济南从事进步活动,被山东省政府通缉,被迫折回上海。接着,胡也频和丁玲双双加入“左联”,胡也频还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被推选为全国苏维埃区域代表会议代表。1930年秋,胡适辞去中国公学校长一职,沈从文经他和徐志摩介绍,到陈源任院长的武汉大学文学院任教,担任新文学研究与小说习作课程的教学。1931年寒假回上海,沈从文与丁玲、胡也频再度重逢。胡也频曾劝沈从文和自己一道,从事进步的文学实践活动。“想得透彻”的沈从文,迷惘于太阳社、创造社与鲁迅、茅盾的争论,不愿违背出走湘西,寻求人生“自由”与“独立”的夙愿,始终与左翼文学运动保持距离,这不免使他和胡也频在信仰上产生裂痕。但沈从文仍然尊重并钦佩胡也频精神的雄强。1931年1月17日上午,胡也频来看望沈从文,说房东的儿子死了,他要送一副挽联,请沈从文为他拟好挽联的措辞,下午到他那里去写。中午,因一个同事约沈从文吃饭,两人在惠罗公司前暂别,沈从文看到胡也频穿得单薄,便把自己刚做好的一件海虎绒棉袍给他穿上。分手后,胡也频去参加中共江苏省委负责人何梦熊主持召开的会议,不幸被叛徒出卖,与会人员全部被国民党军警抓捕。

沈从文第二天晚上才得到胡也频托人带来的信,叫他请胡适、蔡元培设法取保。沈从文将消息告诉了丁玲后,便同她一道找到了李达夫妇,经商量,请胡适、徐志摩写信给蔡元培,设法放人。接着,沈从文独自到南京,找邵力子想法,邵力子写信给上海市长张群,请求斡旋。沈从文返回上海,事情没得结果,他又陪同丁玲再到南京,找中统的陈立夫。无奈胡也频是军统抓的,营救行动搁浅,找律师又遭拒。探监的时候,沈从文陪丁玲到龙华监狱看望胡也频。一切营救都无济于事,1931年2月7日,包括胡也频在内的“左联五烈士”和其他革命志士被国民党秘密枪杀于龙华。

《记胡也频》沈从文著沈从文为营救好友胡也频,不仅两下南京,到处求人。胡也频牺牲后,他又从徐志摩处借得路费,冒着风险,以丈夫的名义护送丁玲母子回到湖南常德,乃至延误了返校的日期,丢掉了赖以为生的职业。其重情重义的侠义之举,令人钦佩。失去教职,沈从文只好留在上海,靠写作为生。这期间,他应徐志摩之邀,前往北京,重温了昔日他和胡也频、丁玲相聚的地方,故地重游,他写下了缅怀好友胡也频的纪实散文《记胡也频》。同年秋天,他应杨振声之邀,前往青岛大学任教。丁玲主编左翼文学刊物《北斗》时,曾向他约稿,他将《黔小景》寄去,发表在《北斗》第1卷第3期上。1932年夏,沈从文从青岛去苏州看望张兆和途经上海时,还去看望过丁玲。此时,丁玲已和冯达同居。沈从文认为他们气质不相符,冯达只是个“小白脸”,丁玲不以为然,两人自然无话可说。

半个世纪后,昔日亲如兄妹、情似红颜的一对好友,却因性格、信仰和文学观念产生误解,甚至反目。丁玲在80年代看到沈从文《记丁玲》后,对书中有关胡也频、鲁迅、“左联”的态度、与冯雪峰的“感情的散步”和冯达的同居甚为反感。出于意气,她在1980年第3期的《诗刊》上发表《也频与革命》,称沈从文为“贪生怕死的胆小鬼,斤斤计较个人得失的市侩,站在高峰上品评在汹涌波涛中奋战的英雄们的绅士”。《记丁玲》是沈从文“编得很拙劣”的“小说”。丁玲对沈从文的不满,主要有两个方面:其一,是她在30年代被国民党秘密逮捕后,沈从文没有尽朋友(朋友之责未免过分,红颜之恨尚在情理,笔者注。)之谊,到常德去看望她的母亲和儿子蒋祖林(参见丁玲:《魍魉世界风雪人间——丁玲的回忆》,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82页。);其二,是沈从文在文中将她写成一个向往“肉体与情魔”(格雷泰·嘉宝主演的电影名)的女人。沈从文推断丁玲对他不满的原因也有二:其一,《记丁玲》及其“续集”对她“举得不够高”;其二,书中“不该提及对于现今还活在台湾的一个人(指冯达)的‘怀疑’。”(参见陈漱渝:《干涸的清泉——丁玲与沈从文的分歧所在》,《人物》1990年第5期)。然而,作为异性知己,平心而论,沈从文当听说丁玲被捕后,并没有袖手旁观,他半个月之内写有《丁玲女士被捕》写于丁玲失踪11天的1933年5月25日,发表在当年6月4日的《独立评论》第52、53期合刊上。和《丁玲女士失踪》发表在1933年6月12日的《大公报》上。,为丁玲声援和鸣不平。当误传丁玲殉难时,沈从文还专门创作了小说《三个女性》,以寄托对老友的哀思。他在小说中,通过黑凤、仪青和薄静的议论,侧面地赞扬了被捕遇害女子孙孟轲丁玲小说《孟轲》中的主人公,借指丁玲,笔者注。具有的“革命、吃苦”精神和“朴素”而“不矜持”的品质。不仅如此,沈从文还以纪实性的手法,写下了他眼中的丁玲和胡也频的生活、创作和情感的《记丁玲女士》1933年10月9日至12月18日的《国闻周报》上连载;1934年9月良友公司出单行本时改名为《记丁玲》,因政治原因,《记丁玲》只出了全文的前半部,1939年9月,又以《记丁玲续集》续出了后半部分。。这固然是为了满足读者对知名作家了解的愿望,可流露在字里行间的仍然是他们三人浓浓的情谊。何况,1936年丁玲从监狱出来后,沈从文还专门到南京去探望过她。解放初期,丁玲有过短暂的顺境,而沈从文,却因左翼文坛的严厉批判而走入人生的低谷,甚至一度陷入“灵魂的迷乱”。丁玲闻讯后,与陈明、何其芳一道去看望他,并以二百万元相赠,这在当时不是一个小数目。(参见陈漱渝:《人物》1990年第5期。)

丁玲复出后,公开指责沈从文是“胆小鬼、市侩”,毕竟有失大家风范。沈从文知道后,也感情用事,在十二卷本《沈从文文集》中不收《记丁玲》和《记胡也频》以示抗议。文人的恩怨可见一斑。是非曲直已随风而逝,留下的却是难以释怀的疑惑,为什么两性之间的情感,曾经是那么纯洁与真诚,到后来却是以哀怨收场。或许沈从文的感触是对的:“美丽总使人忧愁”。《沈从文自传》,第22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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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梁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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