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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市坑市场的记忆


来源:西安晚报

前不久看到《西安晚报》的报道:“西安26处老旧公房小区,要加以改造和提升,要变样啦!”其中就有菜市坑小区,这唤起我小时候对炭市街菜市坑市场有关的记忆。由于那时我父亲就常年在菜市坑市场摆摊卖菜,所以我对六十多年前的这个菜市场印象深刻。

原标题:菜市坑市场的记忆

作者父亲当年卖菜使用的秤,秤杆上镶嵌有他父亲的名字。

作者手绘的菜市坑市场平面图

前不久看到《西安晚报》的报道:“西安26处老旧公房小区,要加以改造和提升,要变样啦!”其中就有菜市坑小区,这唤起我小时候对炭市街菜市坑市场有关的记忆。由于那时我父亲就常年在菜市坑市场摆摊卖菜,所以我对六十多年前的这个菜市场印象深刻。

全市蔬菜市场的集散地

民国时期,当时西安城内主要街道已建成,并因尚仁路(今解放路)北口的西安火车站、民乐园、西京招待所(当时城里最好的宾馆)等建成而繁华起来,城市人口急剧增长,“民以食为天”,一个可供给大量蔬菜、肉类副食的市场应运而生。一些河南籍贯的人们,开始在炭市街北段西一路路北的低洼处,经营蔬菜、肉食,这里逐渐形成集市,叫“炭市街菜市坑市场”,还形成了菜市东坑、菜市西坑棚户区。解放后,这个以经营蔬菜、鱼虾、禽蛋等为主的市场遐迩闻名,是当时唯一能满足全市机关单位、饭馆酒楼及人民生活所需食材品种的大市场。

炭市街红十字会巷以北,东西两侧主营水产品,店铺常年用特大木盆养着黄河鲤鱼、鲫鱼、甲鱼、鳝鱼、河虾、田螺等,秋冬季有冻带鱼、小黄鱼、大闸蟹等销售,当时的海鲜多为野生。当时西一路附近都是低矮的平房,还没有炭市街海鲜广场大楼,此大楼是1976年由西安市蔬菜公司炭市街菜场修建的,现改名“鱻鑫”炭市街海鲜广场。菜市坑市场南巷口对着炭市街(原南巷口位于现“鱻鑫”大楼正门位置),宽约三米多,能通过一辆马车,长不过百米,两旁都是商铺,东侧是多家大肉铺子和贩卖活鸡鸭禽类的摊位,西侧多为经营干制海产品,如海参、干贝、海米、干鱼及山珍、玉兰片、淀粉制品和豆制品的摊位,当时干海货都是由厨师买回自己泡发的。巷子北口路西与菜市西坑东口相接处靠南是一家陈姓专门加工出售泡菜的商户,此段是一个斜坡到菜市坑。菜市坑南北短、东西长,呈现出约80×100米的长方形空场,供菜农和短途贩运菜类的商贩在此批发当地产的蔬菜和少量外地的鲜菜。

菜市坑西南角,除有南口外,还有西口通向菜市西坑,可到南新街。东南角的东口通向菜市东坑,向北可拐向东新街。东南角朝南还有一条窄巷子,可到西一路。菜市坑西北角有座公厕,位于新城南城墙下,顺城墙向东是一排民居,中间有几间房子是陕南人开的货栈,经销从陕南贩运来的特产和腌菜类,东侧也设有摊位。南侧是专门经营外埠鲜菜类的货栈,如冬天有广东产的荷兰豆、花椰菜、苔菜,徐州的韭黄。秋季江淮出产的茭白、芋头、莲菜、马蹄,河南偃师的银条菜,兰州的鲜百合等外地鲜菜。

当时交通运输落后,很多西安所需的商品是靠“跑行商”的人,用火车或汽车托运的办法来运鲜菜,“费用高、效率低、保鲜差”,所以价格高,不是一般家庭能消费得起的,主要是供饭店、酒楼、少数私人公馆享用。货栈是只批发不零售,零售只有靠菜市西坑的西边一排专门零售鲜菜的摊位。

解放前至上世纪五十年代初,西安蔬菜品种以本地产为主,种类不多,主要是白萝卜、红萝卜、白菜、葱、大辣子、茄子、菠菜、香菜、蒜、韭菜等。过去都是一家一户种植,加之种子、栽培技术落后等原因,番茄、甜椒、菜花等鲜细菜品种少、产量低。那时菜市场的蔬菜是按季节的产出而上市,市场上会有春菜、夏菜、早秋菜、秋菜、越冬菜等季节性很强的蔬菜。不过那时蔬菜是真正的绿色生态蔬菜,安全、味正、好吃。

父亲在菜市坑卖菜近二十年

我家当时住在东新街安民里小区,我老家在河南,上世纪三十年代全家来到西安。在老家父亲就以卖菜为生,来西安后依然如此,在菜市坑市场卖菜近二十年。

我在寒暑假常跟随父亲前往乡下,在田间地头收购蔬菜,用架子车拉回城里,就在炭市街菜市坑市场批发蔬菜。父亲从解放前就常年在灞桥地区拉菜,人缘熟,对菜品上市情况了如指掌。我家基本经营的都是灞桥地区上市早、品相好、价格略高一些的蔬菜,如早刀豆,南北牛市村的蒜薹,席王村、马村、柴家村的“火辣子”“二炮辣子”,申家村的大红番茄,长乐坡的青笋,还有西安冬天当成水果卖的“甜萝卜”等,都是我家多年经营的品种。

那时候大多数家庭买不起钟表,只能看天上的星辰或听公鸡打鸣,来判断时间。我父亲约莫凌晨四五点起床,把头天晚上拉回来的蔬菜装车,从东新街西口路南新城广场东门外,进入菜市北巷。不宽的这条巷子没有路灯,黑咕隆咚,两旁都是低矮的草房,巷子中间东西各有一处豆腐房。昏暗的灯光下,有人在热气弥漫中,加工各种豆制品,有老豆腐、南豆腐、豆腐干、豆腐皮等。向南走约100米再下一个小斜坡就到菜市坑市场了。我家把摊位安置好,天还黑着,周围居民家的公鸡与活禽摊上的公鸡此起彼伏的打鸣声响过两遍,启明星才升起来。渐渐地天亮了,挑担的,推车的,手挽大竹篮的采购者,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汇集到菜市场。从天不亮到早九点前,是交易高峰时段,市场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声声不断,甚是繁忙和热闹。九点左右,那些推车卖甄糕,挎篮卖包子、烧饼、油条和挑担卖白吉馍夹腊汁肉的都不约而同出现在菜市场。父亲有时给我买包子或烧饼油条,但他一般只用一块大饼充饥,有时候什么也不吃。十点钟菜市就散了,他回到家中吃过午饭后,稍作休息,就再要拉上车子去乡下拉菜。一年中春夏秋三季天天如此,特别是夏季,老乡要歇晌,到下午才到地里采摘,等到菜装好结了账,天都黑了,拉上几百斤重的车子再赶几十里路,到家中都夜里十点多钟。有些菜还需要加以整理,摘掉黄叶,拣出不好的,抖去毛根上的泥土,长短大小分开,捆扎整齐,有的还要洗干净,一直忙到半夜才能睡下。蔬菜要的就是新鲜,干净整齐,让人一看,赏心悦目,才好出售。父亲起五更忙半夜披星戴月,忙忙碌碌维持一家老少的温饱,非常不容易。父亲几十年来养成闲不住爱整理菜的习惯,一直保持到他老年在工作的菜店值夜班时,那些看起来不怎么样的菜,经他手整理一下,第二天都成为畅销菜了。

上世纪四十年代到五十年代初,西安的冬天很冷,天寒地冻。老百姓有贮藏蔬菜的习惯,是鲜菜生意的淡季。父亲冬天就在菜市坑市场批发灞桥席王乡一带出产的青萝卜,萝卜长约20厘米,直径约6到8厘米,大部分是翠绿色的肉质,白的少,比普通萝卜细短,切开后水灵灵的,咬一口脆甜,老百姓习惯称“甜萝卜”。

当时物质不丰富,在西安的街道上,水果摊位少之又少,品种相当匮乏,出售南方产热带水果的凤毛麟角,人们甚至不知道怎么吃!香蕉、菠萝、苹果等对现代人来说再平常不过的水果,在当时是奢侈品。冬季水果只有紫皮甘蔗、青皮甘蔗,少量核大肉少的梨唱主角。在西安各电影院、戏院、说书场,凡是热闹的地方,都有“萝卜脆甜”的叫卖声。那些小贩把萝卜洗净后,切顶,去根,削皮,把萝卜从头到尾切成四牙,放在大托盘上,二、三分钱一牙叫卖。

在菜市坑市场除我家外,还有住在西八路的王伯伯,在桃园新村居住的天津人王叔叔,也都在菜市坑市场批发“甜萝卜”。那时能把萝卜当成水果卖,可见普通老百姓消费水平之低。冬季父亲就不用每天都往乡下跑啦,只是隔几天去一趟灞桥,席王村、南程、北程村,看好货装上十几麻袋,老乡赶马车把萝卜送到我家巷口,父亲再用架子车转运回家。我家院子挖有一个地窖,专门用来冬天贮藏萝卜。这样我父亲冬天就可以少辛苦一点了,闲时他就能去戏院看一看他喜爱的戏曲,或去说书场听一听评书。

我父亲虽然没接受过多么高深的文化教育,却懂得不少传统道德理念,坚持做买卖要“讲诚信、货真价实”。我上小学四年级那年放暑假,随父亲到灞桥香王村,那里刚要上市一种品相好、价格高的新品种辣子,等到一切都弄妥,突然暴雨来临,人虽躲过雨淋,那满车用麻袋装的辣子被雨彻底淋了个透。我告诉大家一个常识——凡是采摘下来各种的辣子,一旦淋雨后,当时看不出毛病,过后很快就要腐烂。后来那一车淋雨的辣子,父亲没投放市场,而是全部倒掉了,我问父亲为啥?父亲说“信誉是自己的,坑人就是坑自己”,“公平交易,童叟无欺”是做买卖的信条,至今我家还保留一杆已用六十多年、镶着我父亲名字、能称一百多斤的木杆大秤,与现在标准的公斤秤相比斤两丝毫不差。

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炭市街菜市坑市场经过社会主义改造,市场的商户和摊贩大多数走上公私合营和合作化的道路,蔬菜、水产、肉食、禽类副食都由国营或合作商店经营,慢慢市场消失,菜市坑则成为居民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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