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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河、阿来、王火 谈周克芹 “他的一生就像一篇小说”


来源:华西都市报

“他原本应该写出更好的作品,可惜他去世太早。他走的时候才50多岁,很可惜。《许茂和他的女儿们》自然是不错的,茅盾文学奖评奖给他,也是应当的。因为那部作品在当时的环境中,是出类拔萃的。但是我想,以他那样一个虚心和上进的作家,如果他能活到现在,他自己也不会满足于此、停留于此。”提到周克芹,很多人知道他是一个地道的农民出身的作家,最多联想到的是“质朴”等词语。但在流沙河的印象中,周克芹的形象更丰满:“他是很有思想的人,他对自我的要求是很高的。作为一个社会人,他言行谨慎,很多看法在内心中,不能直接表达。我想,他

原标题:流沙河、阿来、王火 谈周克芹 “他的一生就像一篇小说”

“纪念周克芹诞辰80周年”特别策划

读过周克芹小说的读者,难免会想去他笔下的故乡看看。

来到四川省简阳市简城镇升阳村,会看到路边立着“周克芹故里”的牌坊。两根二层楼高的水泥柱子,托举着黑漆漆的牌匾,上书5个黑色行书大字,很像某些著名风景点的入口,很高很显眼,很有气派。

一个当代作家的故里,能被人立成牌匾的,并不多见。由此可见,当地人对生长于兹的文化名人,表达了足够的尊敬和怀念。说是“故里”,却没有作家生前居室什物等的展示,而是越过村庄居所,乡路直接通往周克芹的墓地。周克芹的墓,离地六阶,墓碑也不是普通百姓平面板材的石碑,而是一米多高的柱体。柱身厚重,顶部收拢成塔状,是个小型纪念碑的设计模式。碑的四周有水泥雕花矮墙环绕。

碑身正面,两排马赛克之间凹进一处,用以镌刻碑文,白瓷底子上刻的红字,系流沙河题写的上联:“重大题材只好带回天上”;下联:“纯真理想依然留在人间”。

周克芹已经远去26年。中国新时期文学史接纳了他,北京中国文学馆陈列着他的作品,家乡的文化广场给他竖了纪念像。文化广场位西向东,广场与葫芦坝隔水相望,迎接着喜欢周克芹文学作品的读者知音们的到来,感受着,思考着一个关于“文人”的话题。

我们找来了资深文人流沙河、著名作家阿来、王火,请他们谈各自心中的周克芹。

流沙河谈周克芹:

周克芹的文学作品 还有很大研究价值

“‘重大题材只好带回天上,纯真理想依然留在人间。’这两句话的拟定,是非常自然的,我几乎没怎么想就拟好了。克芹是我非常好的朋友,我们也曾经是邻居。之所以说‘纯真’,我是说他的文学追求,他追求的是一种真的纯的文学。纯和真是他的文学理想。他虽然早早去世了,但他的文学理想,依然留在人间。这个文学理想,值得后来者去延续、去实践。”如今已85岁的流沙河,在接到华西都市报记者电话采访时,回忆起周克芹,思路非常清晰,思考很深刻。

“他原本应该写出更好的作品,可惜他去世太早。他走的时候才50多岁,很可惜。《许茂和他的女儿们》自然是不错的,茅盾文学奖评奖给他,也是应当的。因为那部作品在当时的环境中,是出类拔萃的。但是我想,以他那样一个虚心和上进的作家,如果他能活到现在,他自己也不会满足于此、停留于此。”提到周克芹,很多人知道他是一个地道的农民出身的作家,最多联想到的是“质朴”等词语。但在流沙河的印象中,周克芹的形象更丰满:“他是很有思想的人,他对自我的要求是很高的。作为一个社会人,他言行谨慎,很多看法在内心中,不能直接表达。我想,他的内心还是很孤独的。”

周克芹去世26年了。如今读周克芹的小说,不难看出,小说中有强烈的时代痕迹。随着社会的发展,这些时代痕迹,该如何看待,也是文学上的一个话题。

流沙河认为:“文学是个人创作,但作家毕竟是置身在一定时代背景下的生活者和思考者,一个作家能真实反映他所处的时代,已经很不错了。一个人超越自己的时代局限性,难度之大,有点接近自己提着自己的头发往上跳,是很难的。”

流沙河说:“周克芹留下的文学作品,除了值得年轻人阅读,还有很大的研究价值,但是深入研究很不够。比如,在周克芹身上,可以看出,一个作家跟时代的关系,他的聪明才智表现在什么地方,他又有哪些没必要隐瞒的局限性。”

王火谈周克芹:

他的一生就像一篇小说 不在于长而在于好

今年92岁的茅奖作家王火,回忆起周克芹,第一反应是:“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

1983年,王火从山东调到成都工作,任四川人民出版社副总编辑,参与筹建四川文艺出版社,为第一任书记兼总编。

由于工作来往的关系,他与周克芹结识。两人曾多次一起开会,一起吃饭。“克芹为人深沉,话不多。我主要是从他的作品中了解他。”

1985年,王火为救一位素不相识的小女孩,撞伤了头部,造成颅内出血和脑震荡,最终导致左眼失明。“朋友们结伴来看望我,其中就有周克芹。我记得,他跟我握手以后,就坐在病房的角落里,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我能靠我当时微弱的视力看到,他脸上有关怀悲戚的神色。后来我还听到一个朋友跟我说,克芹当时看到我受伤的样子,心里很难过。他这么关心我,却没当面跟我说。这让我感到他的真诚。”

1990年8月5日,传来周克芹于凌晨因病去世的消息,王火不胜悲痛,写下悼念文,写下当时内心的情状:“那年夏天特别热,我心里难过极了,也乱极了。我在写的长篇,也写不下去了。”

王火出身书香世家,父亲王开疆毕业于日本东京早稻田大学法政科,曾协同友人创办上海法政大学,任校董兼法律教授,还曾被提请任命为“法官惩戒委员会”秘书长等要职。

王火毕业于复旦大学新闻系,曾因《战争与人》三部曲获得第四届茅盾文学奖。对周克芹的乡土题材小说,王火说:“写乡土、写农村,其实很难。如果没有足够的生活经验,是写不出来的。像我这样一直在城市生活的人,逼我去写科幻,还能勉强写出来,但是要让我写乡土文学,我是真写不出来。周克芹有农村的扎实生活,他写农村,那种乡土气息,农村的味,风啊土啊山啊月啊,写得很有味道,感情很真挚,从中能看出他对生活的热爱。读克芹的小说,感觉好像跟着他到了四川的农村。”

由于视力微弱,王火说,他现在看书很有限,“但是克芹的小说,读了一直没有忘记,那个味道还留在我心里。我想,他虽然人不在了,但他的作品是一颗不坠落的星星。克芹人在中年就去世,令我伤心。但是我想,人的价值不仅在于生命长短,也在于质量是否美好。克芹的一生,就像一篇小说,不在于长,而在于好。”

阿来谈周克芹:

我们对自身拥有的乡土文学传统,积累的审美经验,关注不够

从一个农民,到专业作家,周克芹的写作之路,得到了沙汀、艾芜、马识途等川内文学前辈的扶持。周克芹在成名后,对川内年轻作家的成长,也不遗余力给予帮助和支持。比如提出组织青年作家到老山前线采访锻炼,与上海作家俞天白商量,使《萌芽》杂志用整整一期全载四川青年作家的作品等。

对此,四川省作协主席阿来深有感触:“周克芹先生在世的时候,身为作协的领导,对青年作家的提携和培养,是有方法的。他当时组织了很多文学活动,不是像现在很多会流于形式,而是他根据创作规律,组织文学活动,发现人才,培养人才。当时四川很多文学青年都受惠于他的提携,包括我在内。我个人就得到他在创作上的关心和帮助。我第一本小说集的出版,是经过他的推荐。”

回忆起与周克芹的交往,阿来说:“在文学方面,我与周克芹先生联系还是很紧密的。更令人感念的是,一开始是他主动来联系我。他最先给我写了一封信,大概是说,他在哪里读到我的小说,并说,他相信我肯定会写得更好。当时我还不在成都,他说:‘你来成都,可以来找我,咱们谈谈聊聊。’而且,他还特别强调,‘我想,你大概不愿意来办公室,那么你来我家找我吧。’然后他告诉,他家住在哪里。”

阿来对周克芹的《许茂和他的女儿们》了解很深,“当时最终是发表在很小的杂志上,但是迅速引起了全国的关注,以至于得了首届茅奖。当时有北京电影制片厂和八一电影制片厂,同时改编开拍这部小说。可见受欢迎程度。周克芹的写作,很有方向性,自己的特色,现实性和艺术性兼顾得很好。他去世前,我还跟他交流过,他在写新的长篇小说,写了很多年。可惜没有最终完成,他就去世了。”

在阿来的印象中,周克芹文学修养很高,“他读书很多,视野宽阔。我也常常感慨,现在很多人,条件这么好。反倒不读书,而是匆忙提笔。”

“在中国当代文学版图上,乡土文学一直是一个大的传统。这个大的乡土文学传统,主要是以北方的孙犁、赵树理为人所知。其实在这个大传统之外,还有一个相对较少人深入了解的文学小传统。比如四川这片土地上的乡土文学,就形成和积累出一股很强大的审美经验和创作财富。他们写四川本土的生活,带有四川的文化特色,用带有四川本土特色的语言,其中就以周克芹为杰出的代表。”阿来说。

或许有人会说,周克芹的小说时代痕迹很重。阿来认为,这是难免的。周克芹对集体生活的美好描述,是真诚的。人是群居的动物。他写得好,写出了人性的美。

阿来对周克芹的分析,是从文学史的角度切入的,“我们现在经常讲文学创新。其实,创新之前,首先你要有根基,对此前好的东西要有传承。我们现在的乡土文学不够好,这是有目共睹的。我想,这跟我们对自身拥有的乡土文学传统,积累的审美经验,关注不够有关。我们今天纪念周克芹,除了缅怀的意义之外,我们还应该多从文学传承方面的意义获得启示。纪念的完整意义,也正在于此。”

华西都市报记者张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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