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社会:美国长岛贫民窟的毒品战争(上)

作者:詹佳佳

2014-10-16 第010期

托尼,这个毒品市场的管理者和准爸爸,常常想到他的死。

2012年6月16日,一次午夜祈祷会正在进行,圣宫成员和社区积极分子与住在亨普斯特德林登三角地带的社区居民握手。Steve Pfost 摄。

22岁的安东尼•谢尔曼(人称“托尼老大”)快要当爸爸了。8个月之前,他才从监狱回到位于纽约州长岛亨普斯特德的家中。此前,他由于贩卖可卡因被判入狱2年。在回来的第一个晚上,他就把他的女朋友给弄怀孕了。“医生说是个男孩儿,”托尼说。“他将是我的王子,我会万般宠爱他。”

此刻,托尼正站在一座破旧公寓建筑的门廊前。这儿是瘸子帮的大本营,也是街头匪帮藏匿并售卖“霹雳”(毒品的一种),白粉,可卡因和大麻的主要地点。他负责监督这个大市场—也就是人们所熟知的瘸子帮主要毒品市场,他得确保整个地区的贩毒者都有足够的生意做,以满足他们每日的生活需求。

太阳落山后不久,顾客们陆陆续续来了,他们急切地想知道毒贩子们在兜售什么毒品。学生们从他们身边走过,赶去附近的一两所学校上课。他们中的大多数都竭力不去理会毒贩子的推销,但也有停下来买的,指望在进教室之前能抽上一支。

“来点儿Luda吧!”一名毒贩对经过的一对儿瘾君子喊到。

“快来尝尝Notorious!”另一个毒贩子冲着一辆缓缓驶来的小汽车大叫着。

“是的,今天的生意会很好,”托尼说。“到周末了,所以我们开得早了点儿。瘾君子们早就迫不及待了。我不得不为我的孩子攒钱啦!婴儿床,尿布,衣服,所有的东西都需要钱。我的孩子会被宠坏的。”

昨天晚上,他把一些免费样品分发给了一些当地的瘾君子,这些人是毒品的试用者。他们得向托尼保证,经他们品尝而被认可的毒品必须是他们在这个地方所吸过的最好的毒品。查理•伯尼就是毒品试用者之一,也是今天早上“瘸子帮”商店开门营业之后最先来买毒品的人之一。“来20美元高纯度的Luda”,他说着,买了20美元的“霹雳可卡因”,“这东西他妈的就是炸药!”

他将一张皱巴巴的,发黄的20美元钱递给特文•比克尔斯(人称“戴斯”),他今天早上负责招徕顾客。他们这些拉生意的人要向顾客介绍今天有哪些产品,高喊产品名,并且还要在顾客听得见的地方,向任何可能购买毒品的顾客介绍产品优点。此外,他们还得负责收钱,并保证现金一分不少。

戴斯带着查理走到房子的另一边。他就在那儿等着,戴斯冲着斯金尼•皮特打了个手势。皮特今年17岁,瘦得像电线杆一样,今天他负责提货。看到戴斯的手势,皮特跑到大楼后边儿,拿回来一个塑料袋,里边装满了口香糖大小的“霹雳可卡因”。

18岁的萨万特•夏普是一个颇有天赋的说唱歌手,今天他负责为毒贩子们放哨,观察整条街,以防备警察或者“瘸子帮”的竞争对手—血帮的成员靠近。在确定路上没有啥障碍之后,他冲着皮特点点头,接着,皮特把袋子递给了查理。查理满怀感激地看了看,然后把毒品塞进他的袜子里,嘴里哼着马文•盖伊的《为我疗伤》(Sexual Healing)开头的几句歌词,悠闲地离开了。

查理带着他早上扫的“货”走了。“又一位心满意足的顾客,”托尼望着查理远去的背影说。

“卖了这批货,我们能赚上一笔。”托尼的帮手弗莱克斯•布特勒说。

托尼是街头毒贩子们的头儿,负责管理日常事务。而弗莱克斯则负责具体执行以及各类毒品的议价,在匪帮中的地位仅次于托尼。与此同时,托尼要接受亨普斯特德瘸子帮头子泰雷克•辛格尔顿的领导。有人说泰雷克是整个纽约大都会区域最无情,最残忍的匪徒;也有人说他是一个冠冕堂皇的骗子,因为他像比尔•盖茨那样经营着他的毒品生意,而不是像疤面煞星那样明火执仗地跟人火拼。

“这人他妈的太可怕了,”托尼说到。“并且还鬼精鬼精的。”“为了避免使自己牵涉进他手下毒贩的犯罪活动,他几乎不出现在街头。”托尼视他自己为商人,并且与泰雷克及“瘸子帮”组织里的其他头目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他们共同努力招募“精英”,使利益最大化以及扩大客户群。照“瘸子帮”的说法,他们是“伙伴儿。”托尼说:“同其他生意一样,我们也面向市场,销售毒品,从中牟利。”“只不过我们的生意不合法罢了,所以我们得万分小心才行。我们的生意计划充分,已成体系,大家各有分工,各司其职。这是我们经营策略的一部分。我们的生意通常都是偷偷进行的,并且很顺畅因为这是我们赚钱最好的环境。但是现在,唉,先生,你知道吗?我们成为了竞争对手,哪里还有什么安宁日子!”

这场“战争”,他说,完全是起于领地争端。亨普斯特德“瘸子帮”控制了林登大道及林登广场周围区域的大麻和可卡因市场——人们称这一荒凉贫困的地区为“林登三角地带”或者简单地称其为“三角带”。而当地的“血帮”则在这条大街住宅区内部及周边地区设立了一个小范围的市场。双方的毒贩都想控制彼此的毒品市场,他们似乎采取了消耗战的策略,企图尽可能多地干掉对方成员。

有两件事使这两派都不愿意接受失败。首先,他们都能直接从毒贩子那里以批发价格买到上等的可卡因。相比于23000美元一公斤的一般市场价,他们得到的价格可能会低至17000美元一公斤。第二点就是与分布在纳苏县的其他小帮派相比,他们的武器更精良,而且愿意使用武力解决问题。当局称,在整个长岛地区,“瘸子帮”和“血帮”在暗地里进行毒品交易时,会在毒品价格和纯度上竞争一番。即便亨普斯特德的主要毒品市场被这两个帮派共同控制,他们也都能获得巨大的利润。此外,他们还都会动武以阻止其他进入这一市场。

还有就是这一“战场”的有利地形。“三角地带”,这个名字就表明这一市场有三面。其视野开阔,每辆靠近或者驶离这个角落的车都清晰可见。对毒贩子来说,这是一个绝佳的交易场所,因为警察或是其他对手想要搞突然袭击都是不可能的。无论哪一帮派控制了这一地区,这都将是一个巨大的优势。所以,“血帮”和“瘸子帮”都急切地想要控制这一地带。

虽然“三角地带之争”对这一地区来说相当具有破坏性,但在全美国却并不鲜见。“瘸子帮”和“血帮”在全国发动的类似冲突有成百上千件。虽然在美国大部分地区,整体犯罪率在持续下降,但在这个饱受帮派争斗之苦的低收入社区,枪击,持刀伤人和劫掠却每天都在上演。

当局呈报给美国联邦调查局的数字显示,帮派数量以及帮派成员数量一直在上升。2009年,这一地区至少有20000个帮派,帮派成员至少有100万;到2011年——在这一年联邦调查局发布了有关帮派成员的具体数字(这是目前为止最新的数据),帮派数量已经达到了33000个,而成员总数也增加到了140万。同年,联邦调查局发布了一份《美国帮派威胁评估报告》,报告称全国大部分地区有48%的暴力事件都是由帮派挑起的。而在这之中,社区帮派和毒贩子对大部分社区构成了“最大的犯罪威胁”。

当局称,这一威胁对像“三角地带”这样的社区来说尤其严重。在这些社区,贫困率和失业率都高于平均水平,贩卖毒品被认为是最简单,最快捷的维持生计的方式。在亨普斯特德和全国其他同样在经济衰退的泥沼中苦苦挣扎的社区来说,经济衰退带来的影响还远未消退,这也促使了“瘸子帮”,“血帮”和其他贩毒帮派新一代的产生。他们急于在重塑的美国经济中寻得一席之地,许多甚至不惜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毒品市场可以提供稳定的工作,而且工资都是当天支付的。对于那些由于犯罪记录或者缺乏教育背景和工作技能而无法找到合法工作的年轻人来说,他们能在毒品市场得到认可,寻得责任感并且得到尊重。如果他们没能在“三角地带”之外的工作市场找到工作,那么“三角地带”里则有大量的工作机会。他们能在这里得到提升,变得富有并且找到有利可图的市场—这些都是以前没有的。如果说他们的生活在帮派领地之外缺少意义和目标的话,那么在领地之内,他们的生活绝对有意义,而且目标明确。毕竟,这些帮派成员是使毒品市场得以运行的重要人力资源。那些没能在美国合法的经济部门找到工作的年轻人负责运送、藏匿毒品,他们在这儿找到了归属,发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生命中第一次,他们由于工作而受到认可。而且,他们发现,这种感觉还不赖

托尼,这个毒品市场的管理者和准爸爸,常常想到他的死。他知道,死亡随时都可能到来,因为“瘸子帮”与“血帮”之间的全面武装冲突已经爆发。但是他不担心没有了他以后孩子的成长前景。“如果我倒下了,我的兄弟们会替我照顾他,视如己出。我们都是那么做的,我们不仅仅是一个帮派,不单单是做生意,我们还是一家人。”

翻译来源:美国新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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