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坦布尔:一座城市的记忆
2008年07月07日 17:34 】 【打印

34所谓不快乐,就是讨厌自己和自己的城市

有时候,你的城市看起来像陌生之地。熟悉的街道突然改变颜色。我看着身边擦过的神秘人群,瞬时觉得他们在那儿已有一百年的时间。泥泞的公园,荒凉的空地,电线杆以及贴在广场和水泥怪物墙上的广告牌,这座城市就像我的灵魂,很快地成为一个空洞,非常空洞的地方。肮脏的街巷,打开的垃圾桶传来的恶臭,人行道的坑坑洼洼,这一切混乱无序,这城市特有的推推搡搡,不禁让我怀疑这城市是否在惩罚我加入肮脏破旧的行列,惩罚我人在此地。当城市的忧伤渗入我,而我的忧伤亦渗入它时,我开始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就像这座城市,我是个行尸走肉,苟延残喘的浑蛋,走在使自己想起下流与失败的街头巷尾。即使从丑陋的水泥公寓大楼(每一栋都在压垮我的灵魂)之间瞥见如丝巾般闪烁微光的博斯普鲁斯,我心中仍未闪现希望。最黑暗、最凶残、最真实的忧伤气氛从街头看不见的远方钻了进来,我几乎嗅得到它--就像老练的伊斯坦布尔人可从秋日傍晚海藻和海洋的柔和气味,得知南风将带来一场暴风雨:就像赶回家躲避暴风雨、地震、死亡的人一样,我也渴望回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35初恋

这是一部回忆录,因此我不能说出她的名字,倘若按古典诗人的方式提供名字的线索,我也得暗示,这线索就像这则故事,有误导的可能。她的名字在波斯语里是"黑玫瑰"的意思,但就我所能确定的,在她愉快地跳进海里游泳的海岸,以及她就读的法国中学,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因为她闪亮的长发不是黑色,而是栗色,而她的棕眼则颜色深一点。我巧妙地告诉她这个,她扬起眉毛,和她突然严肃起来时的通常表情一样,嘴唇稍稍噘起,跟我说她当然知道她的名字是什么意思,说她与她的阿尔巴尼亚祖母同名。

37与母亲的对话

"墙上那幅画--奈儿敏和阿里送给我们的结婚礼物。他们结婚时,我们去拜访同一位著名画家,看能不能买他一幅画回赠他们。儿子,假如你看到土耳其最有名的画家看见终于有人过来买他的画时那股激动劲儿,或是他为了隐藏心中喜悦而摆出的可笑架子,或是当我们拿着他的画离开时,他一再鞠躬的样子,或他跟我们道别时的假殷勤,你就不会希望这国家有人当画家或艺术家。因此我不告诉任何人你要放弃学业当画家。那些被你斥为愚蠢的人,有一天你得把画卖给他们。当他们发现你放弃学业,自毁一生的前程,他们会买你一两张画,只是为了做善事,只是为了让我和你父亲难为情,或者他们会可怜你,想给你一点钱,但他们肯定不会把女儿嫁给你。你画的那位可爱的姑娘,你想她父亲为什么把她送去瑞士?在我们这种贫困的国家,身边这么多虚弱、落魄、半文盲的人,若想过你该有的生活,不想一败涂地,若想昂首阔步,你就得有钱。所以,别放弃建筑吧,儿子。否则你将痛苦至极。你看柯布西耶,他想当画家,却念了建筑。"

贝尤鲁的街道,黑暗的街角,逃跑的渴望,我的内疚--这一切在我脑袋中有如霓虹灯闪烁不定。现在我知道,母亲和我今晚不会吵架,再过一会儿,我将开门,奔向令人安慰的街道。漫步半个夜晚后,我将回家坐在桌前,以文字捕捉街头气氛。

"我不想当画家,"我说,"我要成为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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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严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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