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东:现在其实像珠三角这些地方,有条件做这些事情了,你看看东莞那么多的五星级酒店,你看看佛山这一带,经济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发展。其实现在这种状况,其实你要说回到十年前,你还可以说,我们是在一个积攒阶段,现在其实真的是一个再分配的阶段,现在你真的是该分一些好处,让这些新的血肉了。
窦文涛:现在是不患寡,患不均,是吧?
许子东:对。
窦文涛:就是这个问题,你像有些人老在说,包括有些台湾朋友都跟我说,说你们大陆人哪,太悲观了,怎么看,满眼都是问题。他说你这家伙,千年盛世,百年盛世,中国这一下子,这是现在非常有代表性的一种观点,就是说历史上从来没有过这样?
曾子墨:但是我也常常会听到另外一个观点,说今天的中国是一个经济巨人,但是是一个道德侏儒。
窦文涛:没错。
许子东:我还是愿意相信是我们在往前的一些必然的过程,我有时候常常反省,我参加文涛这个节目十年了。你回头看这十年,我们中国,我们从经济上,从一个变成三个,四个,是有史以来全世界都很少看到这么一个突然变化的一个阶段,从一个弱国,这是没有的,除了四小龙以外,是没有的。我们就在这里抱怨了十年,有时候想,我们是不是偏激了?但我转念一想,我的朋友们说,有的你抱怨,就说明这个国家在发展。
曾子墨:而且你的抱怨,是为了这个国家变得更好。
窦文涛:而且有些这个老华人,我发现特别是当年经历过日本侵略的人,他会告诉你,成长的代价。但是我就觉得成长的代价,这得死多少人,多少人没有一个最基本的人的尊严,上百年来,对吧?才换得咱们国家,说现在强大,对吧?
许子东:不要以我们的血肉,建成新的长城。
曾子墨:其实不要以妇人之仁,是不是这个意思?不要你去看一个个体的人,或者人个体的家庭等等等等。但是可能我不知道,也许这真的是妇人之仁,但我很大程度上?
许子东:不,个人家庭也要看,绝对要看。
曾子墨:对,我会更注重这种,就是我们说的个人的尊严。
窦文涛:个人的尊严,这个是人哪,包括我认为国家最终的目的,还是归宿在这里,总是为了人生活幸福吧。
许子东:而且再说到底,现代化不是一个绝对值得追求的概念。在学术界,另外一个概念,叫现代性,modernity,modernity就是要反思现代化,欧洲、美国,他们都在反思现代化给人类社会,给自然带来很多坏的东西,所以现代化本身,在周总理,在文革后期提出现代化,那绝对是正面的一个概念。但是到今天,我们对现代化这个概念,本身就不要那么崇拜,不要相信未来一切都是好的,这个进化的观点,本身是值得反思的。包括我们刚才讲到这么多代价,讲到这么多问题,其实也就是在反思,所谓现代化绝不是一些硬的数字,绝不是一些硬的材料。现代性本身是值得反思的,这学术界讨论的太多了。
窦文涛:所以啊,咱们什么时候能进入现代化呢?《锵锵三人行》广告之后见。
窦文涛:这个尊严啊,真是不好说。我估计啊,你比如说,美国人,你不能骂我们。可能在美国人看来,像咱们中国人上班族挤那种公共汽车,他大概就觉得没有尊严了吧,活得就没有尊严了。你再看看几个照片,我的母校武汉大学,最近在操场上,这是一个招聘会,上万名师生,听说还有把女生给挤伤了,你再看,就是为了找工作呀,找工作。现在有的大学生,你知道吗?连一个月两千块钱,他都找不到啊。找不到怎么办呢?开大排挡,所以说有些大学生说,开大排挡,用的往往是地沟油,你知道吗?
曾子墨:地沟油,已经恶性的循环。
许子东:但是你从数字上看看,也可以感慨万千,现在每年招的大学生,一年是两百多万,两百多万,研究生都是几十万,全国现在大学生是多少?66年毛主席接见红卫兵的时候,全中国大学生56万,中学生只有一千万。
曾子墨:我觉得大学生,不应该就是说,因为你这样去找工作辛苦,或者说你找不到工作辛苦,你认为你活得没有尊严,然后你认为你要对生活抱怨,觉得社会给你关心得不够。其实你想想,每一代人,在你年轻的时候是容易的,我觉得子东,你回忆一下你自己,可能20岁的时候,你容易吗?其实这个尊严,有的时候,当然是外界的环境造成的。更多某种时候,也有你自己内心一种东西,就比如说,有很多大家都说呼吁社会来解决这个蚁族的问题,或者等等大学生的就业问题。我觉得大家的关心、社会的关心当然是重要的,但是我觉得也有很大程度上,你不可以把所有的责任,所有的东西都推到外面去。
许子东:这个问题,我整天跟学生对话。我在课上跟他们说,我说你们谁读陀思妥耶夫斯基?没有几个同学举手。我当时就火了,我就说你们出去不要说是我的学生,你们中文系学生,陀思妥耶夫斯基,《罪与罚》都没有读过,你们别说是我的学生。第二天那个学生跑来就跟我说,说许老师,我三年级快要毕业了,我借了很多钱。
曾子墨:我要找工作。
许子东:我现在说实在话,我炒翻版我都去啊,当时我一听?
窦文涛:什么叫炒翻版?
许子东:就是翻版碟啊,就是这种事情我也去,等于是香港的地沟油啊,我也去。我当时呢,就说,那算了,别读了,别读了。第二天,我回去想了一想,第二天我跑去,我说你来,你来,我一点都不同情,我说我像你这样大的时候,我一个月才5块钱生活费,我照样读陀思妥耶夫斯基,读不读是你的事情,你不要以为你现在找不到工作,你要炒翻版碟,你不读,绝对不是理由。任何一代人,都不会有这样的理由,我就这样跟他说。
曾子墨:其实每一代人,你看看,包括我们的父母那一代人,或者他们再上一代,每一代人,其实年轻的时候,都是从苦难当中走出来的。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活得没有尊严。
许子东:大家都活在社会地层,但是你要是永远不看社会最好的东西,你永远上不去。
窦文涛:这个话就全面了,这个尊严啊,一方面是内在的。但是咱们刚才说的呢,就是属于外在的也有一个最低标准。
许子东:对。
窦文涛:比如说我们有没有看病的,在医院,看病的这个尊严,对吧?有没有在选择工作的时候,不被高干子弟,或者有势力人士挤走的这个尊严,平等机会委员会嘛,对吧?这个。但是如果是社会有这个平等机会,你自己还觉得自己没有尊严,那可能是你自己的问题,对吗?
许子东:现在的秩序,还是把很多人赶出北京、上海。
曾子墨:但是从这个社会,将来中国整个,刚才我想,任志强跟你们讲房子,肯定也讲到了这个问题,你不可能所有的人都集中在北京、上海,二线城市,三线城市,四线城市,肯定能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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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锵锵三人行
编辑:
郭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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