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东:美国跟中国现在都在弄医疗改革的东西,相比之下,现在他们说中国模式一党制好处很多,你看美国的医疗改革搞多少年,多少届的总统都搞不定,最近他们现在说,众议院虽然通过了,可是参议院是通过另外一个修订案,参议院能不能通过也不知道,奥巴马的政治生命全吊在上面,就算参议院通过,参议院通过那个案跟众议院那个案是不同的,他还得协商一个案,再让两院过,所以美国且搞了。相比之下,我们这个雷厉风行,你听说了吗?
窦文涛:怎么雷厉风行?
许子东:现在新方案都出来了。
窦文涛:医改啊?
许子东:你看我们中国的好处就是效率高,你不知道,无端端的土地流转,无端端的一下医疗改革,现在基本上,你没注意啊,第一,好像对全国的农民都有医保,这个是充分体现社会主义的优越性。
查建英:可是医疗这事,你这一刀下去,万一切错地方了呢?
许子东:现在的问题,很多人,包括医院的人也都在讲,这么大的事情,是不是该有一些渠道,展开更充分的讨论。现在只知道一些粗线条的精神,将来看病费会升高,药费会下降。总之,基本上是取全民保的态度,气魄是很大的。所以美国人现在都在表扬我们一党制的社会制度,中国模式非常有优越性,但是没有那么多人反对。
查建英:他们夸已经夸了好多年,这个脑子还是不能乱,咱们先具体说,我头一回听说,这个改革。
许子东:你头一回听说,人家都快完成了。
查建英:具体的这个我是第一回听说,就说医疗费升高。
许子东:看病的挂号费升高。
查建英:我在推测,想法是不是这样一个根据。就是说医疗费升高,因为你这样可以杜绝很多医生额外的收入,需要受贿等等,如果是有点高薪降廉的意思。如果自己做好他的本职工作,他就能够得到足够的收入,就行了,他也不用随便乱推荐药。比如说有时候我们看一个感冒,推荐了一大堆进口的药,你都说不清楚是什么,其实他后面是有利益的,他收那些药品公司的利益,而你的药费是控制的,是不是这样的话,会产生比较良性的医疗的结构,是这样一个想法,还是什么?
许子东:但愿是,但是没有很多细节的公布,现在都是粗线条,但是速度很快。
查建英:速度快,但是没有太多的讨论。
许子东:主要是前些年,一个教育医疗大家反应很大。
窦文涛:没错。
许子东:但那个时候的医疗出现很多问题,主要就是你也不让人家私立医院好好做,公立医院很大程度上又要靠这个东西来赚钱,所以很多买设备,中间总之是经济。
查建英:还有一个就是知情权,因为它是两种,一种是医药业本身医药公司,还有一个就是病人,这些公众,他的倾向,他的表态也很重要,比如说我就说咱们刚才说知情权,你看那些医疗事故之后,我不知道像北大医院出的这类事以后,我们后边跟进的反映改革是在哪儿?像在美国,我说那么多医疗事故之后,它通过了一系列的立法,比如说医疗协会,还是国会,比如说会有病人有权要去看病例。像我刚才说的例子,如果它当时有权看全部的病例,它的意见就是其中一个,就像我们打麻醉之前你要签字一样。
窦文涛:我跟你讲查老师,你讲的这个,我很有体会,我觉得这是大陆人的一个问题,我不是“埋汰”大陆人,我自己感觉,有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就是说一个事情犯错不可怕,怕的是一出再出。
查建英:就是热乎劲也过去了,焦虑也过去了,压力也过去了,然后学费付完了,没得到什么。
窦文涛:你比如说我对香港人的感觉,说实在话,也不是好,从做节目的角度讲,我有时候觉得,它是一种讲程序,打工仔心态,它缺乏激情,比如说像我们大陆的同事,很有做节目的激情,有事业心,香港同事我不大感觉他有激情,可是他特别强调的是责任,这事我没做错,我按照程序,我没做错。
许子东:就是刚才讲的程序。
窦文涛:如果说出了一个问题,我们看,第一个环节,第二个环节,第三个环节,第三个环节出问题了,说说,甚至把你炒了,然后这个环节以后就不应该再出问题了。如果是结果不好,你去检讨这个程序,这个环节的设置是不是有问题,它又是这么一种。
许子东:主要还是错的切割,尤其在医疗事故当中,你要察觉到是多少错,这个错是容忍的,或者是它可能的,或者是不小心,是一个意外,开车最简单了,开车谁都会出错。但是你出错,你撞人家你跑掉,你把人撞死了,跑掉,跟你一般不小心撞到不同,关键一个简单的道理说,你不承认这个错以后就会犯更大的错,我们都知道小的事情大的事情都这样。因为小错不承认,别人要纠你这个小错,你把他也弄下去,你也弄下去,酿成大错。
现在的医疗的事情,你知道中国的整个的情况,有两种情况,一种纯粹是医疗的,另外一种还有很多偶然因素,会把一个医疗事故变成一个危机,就像刚才那样,要没那段录像,要没人投诉,要没人上网,要不是北大,要是一个别的地方,这样的事情发生,不上新闻层面,它同样的错误,它就没有这么大的情况。所以这个医疗的错,现在不是完全按照医疗的标准在衡量,它通过网络变成了民情、群体。
窦文涛:没错。
许子东:所以有的人,说难听点,我这里弄坏一只鸡,因为不凑巧,我这里的书记可以要辞职,你那里死了一个人,你那里倒没事。
窦文涛:你知道我看见一个新闻,我就发现,我们中国人是讲“气氛”的,讲气的,因为北大医院出了这个事情,一定受到很大压力,然后我看到新闻,院领导领着大家,上班的时候,在操场上宣誓,说现在我们北大医院到了最艰难的关头,外界对我们有很多误解,但是我们要坚持医德医风,我们要遵守神圣的誓言。不由让我想起,其实当年,比如说庐山会议的时候,你知道,大跃进标准过头了,其实也有人提意见,甚至毛主席本人都意识到有点过头了,可是那个时候,中国古人讲旺气,它很依赖于气,他担心如果我们把这些缺点摊出来,讲出来,讲多了,群众的积极性,群众的气就泄了,就没有激情了,没有激情了,没有一股劲了。
查建英:失去气势了。
许子东:不如泄了彭德怀一个人的吧。
窦文涛:咱们古籍里面不就讲嘛,我发现中国人爱讲气,一鼓作气,再而衰,再而竭,其实你看它跟西方的这种逻辑,咱们不是讲程序嘛,哪个程序出了问题,改哪个程序,以后就不应该再出现这个问题,但是我们想得是,这个气好像没了。
查建英:对,刚才说那个,好像那个多乏味的一个事情,我们真是一个激情的民族,像林语堂那个区别,英美的那一套太干了。
许子东:但是那些程序的事情,在我们的公众空间里边,它不成比例的小,那些煽情的那些事情,淫乱那些事情,不成比例之大。我再举一个例子,前一段时间立法,有一个法,工商赔偿,那是很大的,牵扯到全国,人大要通过一个工商赔偿条例,其中就碰到一个争论,就是说,我去上班的路上,出了事情了,算不算工商,这个其实牵扯千家万户,千万劳动者,都跟它有关。
可是你这个不能怪人大,人大真拿出来讨论,让社会各界讨论,在网上讨论,你看网上有热帖吗,有跟踪吗?
查建英:吸引不了眼球。
许子东:你明白没有,我当时在看,这真是资讯跟重要性的严重不成对比,这么大的,跟所有人都有关的,而且这个论点两面你都可以讲的。假如说,我现在去凤凰上班的路上,被人撞了,腿断了,我将来残废了,公司管不管,你要说管的话,那些老板都说,你们在家里外面跑,你没到我这里来,我承担责任怎么办。
查建英:他这种立法,你得有让人有声泪俱下的一个大案件,使得一个母亲丧失了一个儿子。
窦文涛:三鹿奶粉。
查建英:三鹿奶粉,然后大家都集中那儿,然后你在讨论干巴巴的一二三四。
许子东:比方说现在广州的烧垃圾那个事,那就很好,它就引出来大家对垃圾到底是分类,还是烧,这么大问题引起注意。但是我觉得一旦没有这种个别的事情,这么重要的事情没人讨论,我们现在的医疗改革,你看没人讨论,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看有热烈讨论吗?真还不如淫乱事件呢。
查建英:太碎了。
窦文涛:《锵锵三人行》,广告之后见。
您可能对这些感兴趣: |
|
共有评论0条 点击查看 | ||
编辑:
黄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