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文涛:许老师刚才奋笔疾书?
许子东:对,我想一想钓鱼这个产业链,其实说到底就是一些当事人来说,无非是想出一个方法来赚钱,就是这些人,钩子也好,头也好,他们无非是在现在这个经济的情况下赚钱。可是他赚钱的这一条链条,有几个坏处,第一他打不到黑,刚才我们讲过了,因为黑交了保护费,反而他保护了黑,对不对?第二他在打的过程当中,他滥用了执法权,公安如果收了他的10元回扣的话,等于在帮他们在打击好人,而且侵犯人权。包括一个人,让一个陌生人上车,不管他胃疼不胃疼,我看到一个人,在美国不到处有人搭车吗?这个搭车是一个最基本的东西,我要顺路就让人上车,他居然把这个看作是你犯罪的证据,这个是第二。第三个就是我们刚才讲,破坏公众的人心之间的基本信任。
我告诉你一件我自己亲身碰到的事情,你知道前些年我过罗湖关的时候,总有很多人想着,你们都会碰到过,有人跑来跟你说,他没有钱了,他到这里旅行,弄一个盒饭钱之类的,对不对?有的长得很象样,有的编很长的话。也可能是真的,我通常都害怕,不理,跟你一样。就有一次我是不能不理,有一个40多岁的男的,跑到我边上,开始讲的话是一样的,就是说我们到这个地方,我们没有钱了,我们现在,你能不能给我们一点饭钱,或者怎么样之类。我开始都没有仔细听,后来我回头一看,因为他说他跟他儿子一起来,我回头一看,一个40多岁的男的,在他跟我说话的时候,大概几米外,站着他的儿子。17、18岁的一个男孩,特别尴尬的那个表情,我当时震动了,我心想,什么样的爸爸会做这样的事情,儿子17、18岁,最需要父亲形象的时候。你就受委屈,你也自己去受委屈,你当着儿子的面问人家要一个盒饭的钱,这个父亲,来带着一个眼镜,看上去就是一个内地的?
周轶君:他真的需要?
许子东:我不知道,但是当时我一看他儿子的那个表情,那个儿子的表情就是非常丢脸。
周轶君:尊严。
许子东:我当时非常非常难过,就那一次,所以那次我破例拿出20块钱就给他了,就走掉了。但是这件事情我就忘不了,尤其他儿子的表情,所以回到香港以后,我就跟朋友聊天讲起这个事情,我就一直说,我说现在,太惨了,对这个儿子来说,他这个父亲的形象,对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掉,等等这类事情。香港的朋友说许子东你上当了,人家是表演,他说人家是?你知道现在有很多表演,小孩残疾表演,瞎眼唱歌表演,各种各样,后面都有一个操控,也就有钩手跟钓主。
周轶君:但有时候我就想能这么表演,也是不容易的事情。
许子东:哎呦,他一讲表演,对我又是更大一个打击。我就想这能这样表演吗?据我当时的判断,我觉得那是真的,就是说,他跟我说,你别天真,现在要饭,各种,这种就是专门针对你这种人道主义者,你这种多情善感的人道主义者,对你讲别的断手指,断手臂都没有用。就这么来一招父子情,你就被感动了,你就给钱了。回来以后我一直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我一直在想,到底是哪一个?我后来碰到好几个朋友我都问,我把这个事情告诉他,我说你们说是哪一种可能?他们最后的结论都是说,哪一种都很惨,就是说要是他是表演的话,那这个社会可以做到这样的这种玩世不恭,要是前面那个呢,我后来想了一篇题目,我想这个事情,我将来要把它写出来,就叫《背影》之续篇。
窦文涛:《背影》,朱自清的那个。
许子东:以前的《背影》是看着父亲爬过铁路杆,拣橘子,儿子的眼泪出来了。现在要是真是这个儿子看到父亲在这样的情况下,问人家要盒饭钱,《背影》。
窦文涛:许老师文学教授,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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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锵锵三人行
编辑:
张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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