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跃文:了解社会现状要从县级官场开始
王跃文:对,我也经常这样,你是这种待遇,我也是经常的,有时候他在饭局上接过一个电话,这里很多很多你的崇拜者,这是李局长你跟他说会话。对我来说,我又不好意思拒绝,我还没来得及拒绝的时候,他把电话就递过去了。
我就说“谢谢”,“好”,“不好意思”,听完那边说“你的作品我很喜欢啦”,“对不起不好意思”,“然后我老看你小说啦,谢谢”。一弄就不好意思,谢谢过去可能有时候说了10分钟。
许子东:一个人都不认识的?
王跃文:一个人都不认识。
许子东:但是你千万记住,给你打电话这个人,你可帮了他的大忙了。
窦文涛:他不是。
许子东:他建立了一个人情人际社会关系了。
窦文涛:但是,这是虚的啦。
许子东:很重要啊,人家就相信这个人啦,相信这个人认识王跃文,你明白没有,我们刚才讲的,就是说你人跟你联系的最高最有名的这个人是非常重要的。要是还不是王跃文,要是王洪文,要是什么人,王沪宁或者什么人,你能打通这电话,这下面这单子就谈成了,你明白没有,你跟薄熙来打个电话,他要能应你的话,情况就不一样啦。
窦文涛:我有时候看人写博客,讲一个朋友打电话,他本来在西直门,给他打电话“哎,在哪呢?”,他说“我在西直门呢”,他就听电话那头说“麦哈顿,好嘛,最近电影怎么样,你准备投资吗,我给你推荐一个女演员什么什么的,他就只能昂”后来他说这是怎么回事呢?哦,一定是这哥们在三里屯跟一个小女孩吃饭,跟这小女孩说要介绍他拍电影,然后我知道他在纽约麦哈顿,哎我的天,这噱头大了。
许子东:我认识张艺谋,明白了嘛。
窦文涛:《锵锵三人行》广告之后见。
窦文涛:王老师这个见闻,他写官场小说,他有亲身体会,你的官场履历是什么?
王跃文:我在县级政府和市级政府省级政府一共工作了17年。
窦文涛:7年。
许子东:17年。
王跃文:17年。
许子东:你做什么呢?
王跃文:小职员吧。
许子东:秘书。
王跃文:文秘。
许子东:秘书党最厉害了。
王跃文:专门给首长们写“各位代表、同志们”写工作报告。
窦文涛:报告。
许子东:这是我们当代中国文化的精华都在这张报告里。
窦文涛:但是,你看他提出上一个小说《国画》讲的是,说省级干部的生态,他这个《苍黄》说是写的县级的,因为他有一个观点,他认为中国到县一级,官场就比较完备了。
王跃文:从县级开始是一个很完备的官场,县以下的还不行,这个官场就是说,中国官场应该具有的功能,它所有的特点,包括它的职能完全具备了。
许子东:五脏俱全。
王跃文:五脏俱全,县一级的政府。
许子东:四套班子。
王跃文:有四套班子,它各种职能都有,除了没有立法权之外,其他的功能都有,他还有一个就是说,上一级官场没有的特别,他直接跟老百姓打交道。如果,就是说我们要了解我们中国社会的现状,从县一级的了解起,应该是最真实的。
窦文涛:你给我们讲讲,这我还真不太了解,县一级的有什么故事?
王跃文:比方说,这么多年的改革开放,说起来改革开放起来就是利益的调整,那么,调整以后我们应该承认就是说总体趋势就是一个取得巨大成功,对不对?
窦文涛:对。
王跃文:但是就是在利益调整的过程当中,也有的人的利益没能够得到保护,或者受到了侵害,到最近几年感觉上从我们平时看到的那种报道,就关于县一级,县城的群体性事件也经常看到,其实也就是说某种利益冲突这种矛盾已经到了爆发时期了。
窦文涛:我感觉就是说最近有些事情,为什么打死人?就是说里边人,当然有矛盾咱是可以理解,但你比如说在香港,再有矛盾打死一人,为什么他们就说戾气,但是其实有那么一句话,戾气太重了,往往是某些地方基层积压的社会矛盾,这个东西我最近在《新周刊》上看到,经济学家陈志武说了这么一句很惊人话,他说就在中国91%的亿万富豪是权利阶层,那么你说。
王跃文:肯定的,就是说刚刚改革开放初期,那些最早发财的是哪些人呢?在城里面就是那种很多的返城知青没有靠山找不到单位,然后就开始摆摊。
许子东:甚至劳改犯。
王跃文:对,就是自己自谋职业,开始做小生意的,最初发财的是那些人。
许子东:傻瓜、瓜子。
王跃文:对,后来慢慢的,就是说完全靠那种所谓的勤劳致富,这个东西似乎有一点难了,所以,要么就是说刚才我们上一集聊的那些黑恶势力。
窦文涛:黑帮。
王跃文:那些黑帮,它就通过官场勾结,然后就垄断市场,霸占市场这么去发财致富。还有一种就是说直接利用权利发财。
窦文涛:怎么利用权利发财的?
王跃文:你比方说,我是一个地方大员,你是我的老弟,我跟你出去以后有这么一个身份在这里根本不需要打电话,根本不需要我批条子,你的生意绝对做的很大。
窦文涛:就说是谁就行了。
王跃文:是谁就行了。
窦文涛:我的天。
许子东:这是最高层的官商勾结,他不用勾结。
王跃文:我曾经在《梅次故事》里面,我的那部长篇小说写了一个具体的例子。就是说他当时其实是一个高级官员的女婿给我说的,他考我,但是当时真把我考着了。
他说,王老师有那么一个单位要修房子,修房子的话,他的儿子想把工程拿到手,然后包给另外一个老板,他中间要搞一笔钱,他又不要跟他的爸爸打招呼,他爸爸也不会发话下来,他要把这个钱拿到,你说他怎么办?我说没办法了,除非公开招标的话,是谁就是谁啦,这个钱我就拿不到了。
他后来给我出了一招,这样,你比方说5000万的工程发包公开招标,那么现在来投标的人有8个人,每个人送我100万我都收了,我全部收,收了以后我给你讲,哥们,我这个人是讲义气的,这个话我一定跟我爸说,但我爸人很正派,他不一定办不到地,假如办不到钱我肯定退你,好像这个人很内道,最后总有一家中标,那么我把其他的退了就是了。
窦文涛:就我赚了100万。
王跃文:我就赚了100万。
窦文涛:就不管,哪怕是公平的。
王跃文:哪怕是公平的,我赚100万。
窦文涛:这你就让我想起上次潘石屹坐在这,我还跟潘石屹讲,我说,有人说买地块这个东西有没有舞弊,潘石屹就提出应该公开透明化。所以,他就比如说公开招标做不了假,那么举多少就是多少,但是你听了他这故事,这里头的潜规则一样可以。
许子东:太多了。
窦文涛:哪怕表面上真的也是公平竞争出来的。
王跃文:有很多招标看上去是公平的,其实,比方说它首先有个资格审查,审查以后我觉得这个人不是我打了招呼,或者我想跟这个人,不具备资格踢掉好。
好,再就说我是一个大老板,我想把这个人吃定,我首先把你贿赂了,然后我就找了很多很多家资质的公司,要不就是有的我就开了很多家公司,结果到这里投标的人全是我控制的人,谁中了标都是我的。
许子东:你刚才讲的真非常重要,就想起以前人家讲晚上睡觉吃安眠药,有时是真有时是假,可是假的安眠药他吃了也睡。
窦文涛:没错,这是安眠药。
许子东:因为,所有那些8家公司来中标,他都觉得他给了领导儿子100万,每个人都壮了胆。
王跃文:对。
窦文涛: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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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锵锵三人行
编辑:
彭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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