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儿子遇难地卖地震照片
41岁的黄芙美和她的侄女,坐在北川中学废墟前。她们面前一张铁丝床上,摆着震前、震后的北川县城、北川中学和温家宝总理视察北川等几张压塑照片,和关于地震的光碟和画册,还有香烛纸钱。她身后3米远,隔着几块砖头围起的祭台,绿色铁栏内的断瓦残垣,是黄芙美16岁儿子王霜霜的遇难地。
黄芙美是北川羌族自治县曲山镇任家坪村二组村民,她的家就在北川中学附近。地震前两个月,丈夫王述木远去青海打工,为的是每天能挣到120元工钱。黄芙美患有风湿病,不能干重活。在北川中学读书的女儿王丹快考大学,王霜霜要升初三,他们是这对小学都没毕业夫妇的寄托。儿子曾在作文里写“我的妈妈是一个贤妻良母”,这句话黄芙美一直记在心里。
去年5月12日至16日,黄芙美在北川中学倒塌教学楼的瓦砾堆里,不眠不休守了四天四夜,直到看到儿子遗体抬出来。王述木从青海赶回,一听说儿子死了,悲愤之下,把家里仅剩的家具摔烂。
地震后,黄芙美和丈夫辗转住过绵阳九洲体育馆、帐篷安置点,再到任家坪板房区。有大半年时间,她大部分时间躺在床上,病恹恹的,有时甚至一整天不吃饭、不喝水,只想着儿子———那么懂事、那么优秀,怎么就没了?去年夏天,在绵阳长虹培训中心参加完高考的女儿王丹回来,精神恍惚的黄芙美差点认不出她。
黄芙美家原有两亩多地,种菜籽、小麦、玉米、豌豆、蒜苗等。地震后,她家有部分靠近任家坪收费站的土地,被登记征用盖板房。去年9月23日,她跟着丈夫上山,到荒废数月的地里拔草,打算重新播种。可是,第二天,一场暴雨猝不及防降临,山上冲下来的泥石流又淹没这点薄地。黄芙美又开始无事可做。丈夫王述木到板房工地上重操旧业,一天挣四五十元。
这段浑浑噩噩的日子,在一个游客的好心建议下发生了改变。去年12月的一天,黄芙美到北川中学废墟前去祭奠儿子。一个说普通话的女人走过来,和气地询问她家里的情况。看到废墟前有三四个卖照片光碟的摊子,这个游客劝她不如也摆个摊子,有点事做,心里也好受些。临走时,这个游客买了一把香火,祭奠黄芙美死去的儿子。
就这样,黄芙美从一个从没做过买卖的普通家庭妇女,在地震后,变成了向游客兜售照片光碟的小摊贩。
外来者“带动”的商机
“钱都被那两个‘宜宾人’赚走了。”在北川卖照片光碟的小摊贩中,在感慨游客生意越来越难做,几乎众口一词对这门买卖的始作俑者———四川宜宾来的罗兴强和他的老表白中升,怀着一种莫名的嫉妒。
罗兴强坦承,他们在北川确实发了财,但客观上也推动震后北川的旅游产业,又给北川人再就业指了一条路———在他们的眼中,震后最初三个多月里,北川人仿佛失去了生活的目标和意义,要么成日以泪洗面,要么大吃大喝、打麻将虚度光阴,没想过今后如何自谋出路。
33岁的罗兴强和白中升去年6月来到北川,最初是为了搞废品回收———他听说,在绵竹汉旺镇,有人靠这个一个月就挣了20万。来的时候,正好古天乐等艺人到北川慰问,许多人争相合影留念。他顿时意识到,照片和废品一样有利可图。两人于是从网上下载了北川地震前后的照片,又请教一个70多岁的北川当地老人了解北川地震前的情况和地震时的情形,以便向各地来到北川的人讲述。
受“两个宜宾人”的启发,33岁的赵太安成了公认的第一个北川地震照片光碟的本地制作商兼批发商。照片光碟制造地,就在他住的任家坪板房里。这间房和隔壁一间,同时也是他和父亲的任家坪村卫生室———33岁的赵太安本行是医生。
在那间仅十几平方米的卫生室,一块布帘隔着,一半是卧室兼做病人打点滴的床,另一半,两大柜子摆药,做门面。靠窗一角,放着两台电脑、五台同一型号的打印机,还有三台用于压塑的机器。“春节期间,五台打印机没日没夜地开着。光驱烧坏了五个,反正还在保修期内,一烧坏我就拿去换。”
对于这些北川地震照片光碟的原始素材来源,赵太安也显得讳莫如深。他管自己刻录的光碟叫“自制光碟”,而不是“盗版”。他制作的一组北川中学震前震后对比照中,有北川中学老师唐高平拍的一组地震前一天学生们上体育课的照片。赵太安说,这是唐高平自己传到网上的。“即使唐高平来买,我一样收他的钱。”
赵太安称他有一条坚守的原则:不直接面向游客兜售,只搞制作和批发。他也不准自己怀孕的妻子摆摊去卖。“我还是医生,职业道德是对死者要有敬畏之心”,他顿了顿,又加重口气说,“如果我不当医生,我肯定去卖。我什么钱都敢挣!”现在,这个医生寻思着想搞一批“5·12地震一周年”纪念币,这是别人还没想到的挣钱门路。
但他又有些踌躇观望———3月19日,北川县政府发布通告:从3月20日起,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以“北川地震遗址”为内容,组织参观、考察活动,一切旅游车辆不得通行。虽然这份通告发布至今,任家坪一带仍不时可见旅行大巴穿行,但人流明显下降。
编辑:
黄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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