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突变
继1936年日德签署了防共协定后,1938年又达成了所谓“文化协定”。从1939年8月开始,日本严格限制犹太难民进入上海。另外,日本军警殴打恐吓上海犹太难民之事,也时有发生。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1940年。东条英机上台担任陆军大臣后,实际掌控了日本军政大权。东条甫一上任便拿安江仙弘开刀,安江被免去了一切职务,杉原千亩也被迫离开了立陶宛。与此同时,日本正式与德国、意大利成立了三国军事同盟。外务大臣松冈洋右安慰赶到东京质询的考夫曼:虽与德国签约,但绝不反犹。
考夫曼离开时忧心忡忡,他开始意识到与日本人的合作前景并不美妙。流传于犹太人中的一句戏谑日本人的话看起来颇有道理:日本人像上帝,完全不可预料。
其实日本的反复无常并非不可预料,之所以如此,是诸多因素左右的结果。一方面,美国犹太人并未像预想中那般积极配合,想象中的美国金融集团投资一个铜板也没有捞来。
1938年,“满洲”犹太实业家列夫·齐克曼给美国的世界犹太人组织领袖斯蒂芬·魏斯写信称“日本人对‘满洲’犹太人相当公平”,魏斯的回信毫不客气:“我认为犹太人去支持日本人完全是一种堕落行为。” 一句话堵死了所有合作的可能性。另一方面,希特勒政府经常向日本政府施压,对他们和犹太人眉来眼去的行为十分不满,这给日本政府造成很大困扰。
陷于中国战场的泥淖之中,日本难以自拔,而加上苏联的威胁,自是不敢得罪另一个大国美国。但如果按照德国的要求处置犹太人,日本本来就已经十分孤立的国际环境将更加恶劣,这是日本所不愿意见到的。这也是“河豚鱼计划”无甚实效却仍推进的原因,但日本人心中的积怨可想而知。
终于,日本人一吐怨气的机会到来了。随着德国在苏联境内的层层推进,胜利似乎只是时间问题,日本看来已无后顾之忧。1941年12月7日凌晨,日军袭击了珍珠港,上海日军也攻陷上海所有外国租界。犹太人的苦难再次降临。
犬塚惟重,“河豚鱼计划”的始作俑者之一 ,在最短时间内登上维克多·沙逊那座价值数百万英磅的办公大楼,大声宣布:“从现在起这就是我的房产,你们所有人必须遵从日本的政策。……时代变了,我们要好好和你算账……”。
犬塚如此失态的原因是:随着宣战,他以往跟犹太人交往的经验,他付出的精力、汗水、他取得的成就,都变得毫无意义。犬塚将责任归咎于犹太人不努力与美国沟通,他们本该说服罗斯福承认日本对东方的统治权的,罗斯福本人不就是犹太人吗?这不就是“河豚鱼计划”的宗旨吗?
犬塚预计的没有错,珍珠港事件之后,日本外相东乡茂德宣布:“五大臣会议决议暂缓实施。犹太人不再享有特权。” 陆军部宣布:“必须使犹太人处在严格的监控之下……反抗者应予镇压处治。”据此,富有的中东犹太人被押往各特别集中营,而剩下的一万多犹太难民,被按所谓“八紘一宇”原则“保护”起来了。
犹太人没有可利用价值了,由于他们从不知道所谓“河豚鱼计划”,所以对自己一夜之间从与日本人平起平坐的地位上沦为阶下囚的转变颇不适应。然而更悲惨的命运还在后面等着他们。
随着太平洋战事的爆发,航运业停止运营,依赖于进出口贸易的上海经济遭遇致命打击,大部分公司倒闭破产,存活下来的也被日本接收(就像他们当年在哈尔滨做的那样)。来自美国的救济款项大大削减,犹太人共同分配委员会更是在珍珠港事件几个月后宣布彻底断绝对上海犹太难民的救济。
这还仅仅是个开始,更可怕的灾难正接踵而来。
1942年,德国盖世太保梅辛格抵达上海,带来所谓“最终解决方案”(final solution)。该方案旨在灭绝在华犹太人:趁犹太新年节之时,在犹太教堂逮捕所有犹太人,然后要么将他们扒光衣服捆在船上,任其漂泊在海上饥渴致死,再凿沉船毁尸灭迹;要么发配去盐矿挖盐,用最低的营养量榨取其最高的劳动量;要么建立一座集中营,用犹太人做医学实验。
梅辛格眉飞色舞地介绍自己的方案时,在座有一个叫做柴田贡的日本外交官,此人属于良心未泯的日本人,梅辛格的方案让他毛骨悚然,决心即使冒着叛国的罪名也要及时通知犹太人。上海犹太人及时通知了哈尔滨犹太人领袖考夫曼,考夫曼通过安江仙弘和松冈洋右对日本政府施加影响,最终东京未批准“最终解决方案”。
您可能对这些感兴趣: |
|
作者:
白伟志
编辑:
梁昌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