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扎根
七六年毛主席去世后,公社组织追悼大会,好多农民哭昏在现场,被人搀扶着回去。一时间,不知道国家将往何处去。知青群体也陷入了迷惘甚至恐惧:可能没有人管我们了!但在这时,有知青提出,毛主席不在了,但我们要把上山下乡的路走到底,我们自己管自己!突然出现了一股"扎根风","扎根农村一辈子,敢教日月换新天。"立水桥知青是全公社知青的先进典型,王大爷也要求大家坚定决心,带头扎根。于是,知青们群情激昂,我的三个好朋友带头表态扎根农村干革命。院子里贴满了表决心的大字报。不同意见也不少,下工后,院子内常常聚集了知青,讨论、争论、辩论。我本来就不愿继续在公社畜牧站干下去,就我一个知青,感觉孤单和孤独,何况有时还听到诸如"畜牧站是管配种的"等令我感觉到侮辱与不堪的语言。正愁没有正当的理由,脱不了身,刮来了"扎根"的潮流,于是我写下了要求回队扎根的申请书,交到公社知青办主任手里。我当时一是为脱身,二是为"声援"同学哥们,三是想找个机会"建功立业",怕落在他们后面没意思。主任被我磨得没办法,只好批准。
但是不久,这种"小资产阶级狂热"就破产了。插队第二年的年底,来了招工的消息,有上工厂的,有当老师的。我们几个提出"扎根"的陷入了极度尴尬与痛苦之中。因为我们在农村干得好,全大队八十多名知青中只有我们四个人被评为一级,拿村里的最高工分,就连社员也只有一小部分人能评上一级劳力;也因为我们当时的真诚,没有人当面指责我们,但从积极想办法回城的人们的兴奋劲中,从他们看我们的眼神中,令我们感到苦恼与无奈。
不管出于什么动机,年底前,这次招工,我们四个谁也没有走,甚至也未提出要走。只有另一个也附和着提出扎根的男知青提出参加这次分配,结果在回城前夕的"联欢会"上,几个初中生当场向他扔馒头砍他,满腹委屈心情复杂的他流了泪。
能回城当然是知青的天大的喜事和最大的大事。高兴得几乎癫狂,联欢了好几次。最后一次,第二天就要走了,高中的男女生一起去照相留念,然后回到女生宿舍联欢话别。记得女生集体唱起了朝鲜电影中欢快的"护士之歌",又起哄非让我们男生演节目,我们几个留下的男生开口唱了"小曲儿好唱口难开"。
第二天,我早早的就下了地。冬天,本没什么太要紧的活计,只是往小麦田里"堆粪"。但那天我来回奔跑,拼命推车,汗水湿透了老棉袄,脑袋中一片麻木和空白。天擦黑,拖着沉重的双腿缓缓地回到知青大院,已人去屋空了大半,倒头便睡,却睡不着,心里空落落的。
其实,到一九七五年我们去插队,知青上山下乡已近尾声。我们之后,只有一两批下乡。我们这一茬人,既不象老三届进兵团赴农村时那样轰轰烈烈,也不如他们回城大潮的汹涌悲壮。我们下乡之时都已知道,插队下乡是必由之路,回城返家也是应有之义。下乡真正只是"锻炼",只不过或长或短,所以我们好好干一番的心愿也挺真诚。
近十多年来,当初我们一起插队的高中男女知青,每逢年节,总会聚在一起,谈今忆昔。但对已时隔三十多年的往事,我却总有一种隐痛与埋藏在心里多年的话没有说出,今天十分感谢"凤凰网",也借着撰写此文一吐为快:我们当时提出"扎根",虽然幼稚可笑,但也真诚。只是引起了队里知青思想的动荡和混乱,特别是当时在知青中处于"强势"的我们,使那些强烈希望离开农村的知青在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跟着委曲求全,本来正当的要求和愿望不敢表达,增添了心里的痛苦与烦闷。以我们当时的年龄与阅历,我们左右不了其他人的走与留,甚至也决定不了自己的走与留,但是如果真的影响了其他知青的分配,不分或晚分,我们"罪莫大焉!"因此,我为当时的举动真诚地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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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张勇
编辑:
刘延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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