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袁世凯等人的支持下,吕碧城开始创办女学。一时间她名声鹊起,惊动了南方的一位女英雄,那便是以“女侠”自况的秋瑾。恰巧秋瑾亦号“碧城”,也一样激烈地呼吁女权,时人见了吕碧城的文章,多以为秋瑾所为。秋瑾十分倾慕吕碧城的才华,终于在东渡日本前,来天津一晤,此后两人多有鱼雁往还,数年后,秋瑾回国,在上海创办了《中国女报》,报端即有吕碧城的大作。只是,在官府的高压下,这份报纸只发行了两期就停刊了。
不久秋瑾与徐锡麟密谋起事,徐先在安徽刺杀巡抚恩铭,功败垂成而死,秋瑾亦在绍兴被捕,在秋风秋雨中抛却头颅。官府抄捡秋瑾住处时,发现了吕碧城的书信,即派人赴北京抓人。谁曾想到,这知会公文恰巧落在了法部员外郎袁克文的手上!
袁克文虽是膏粱子弟,对新思想却持欢迎姿态。比如,他久仰孙文的大名,一度建议父亲与之合作;又比如,他在武昌起义发生后,清帝尚未退位时,便迫不及待地剪去了辫子。办新学的吕碧城本就令他敬佩,何况他也浸濡诗文才艺,对吕更有亲切感。另外,世人皆知袁世凯对吕碧城的器重,若吕碧城被捕,未必不会成为政敌攻击袁氏的借口。因此,克文立即禀告了父亲。当时的袁世凯,真可说是开明官吏的典范!他即开诚布公,声称若有书信来往便是同党,则自己岂不也成了乱党!吕碧城因而脱困。
吕碧城因此与袁克文结缘。她虽然大克文七岁,然腹有诗书气自华,是个不老的传奇。克文早有妻室,又纵情声色,与吕碧城相比,可说是云泥立判!但克文既有一种逼人的高贵,又有天然的诗情,绝非池中凡品。因此,他二人很有一种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感,偶然发之于诗词,当然也足以动人!多年之后,吕碧城写过一首《齐天乐寒庐茗画图为袁寒云题》:
“紫泉初启隋宫锁,人来五云深处。镜殿迷香,瀛台挹泪,何限当时情绪!兴亡无据。早玉玺埋尘,铜仙啼露。皕六韶华,夕阳无语送春去。鞓红谁续花谱?有平原胜侣,同写心素。银管缕春,牙籖校秘,蹀躞三千珠履。低廻吊古,听怨人霓裳,水音能诉。花雨吹寒,题襟催秀句。”
《寒庐茗画图》为两湖师范学院国画教员汪鸥客所绘。当时克文与易顺鼎、闵尔昌、何震彝、步章五、梁鸿志、黄浚、罗瘿公六位名士在南海流水音结诗社,流连诗酒,并称“寒庐七子”。汪鸥客偶曾北上,邂逅寒云等人,一见如故,遂为写得此画。汪是早年师从明初戴进,中年改学清代“四王”,是名噪当时的山水大家。这幅《寒庐茗画图》中,“七子”皆着古代衣冠,俯仰各异,形态各殊,大得名士况味;题诗为梁鸿志所为,亦工丽无伦。此画一成,真是洛阳纸贵,不仅“七子”皆爱不释卷,京城人士慕名来看的络绎不绝。连一代大儒王闿运也为赋诗云:
“流水音如天上琴,兰亭独有管弦心。祗应内史多尘事,不及五云深处深。”
克文更将此画照相制版,刊于报端,吕碧城正是在报上看到此画。她的这首词高雅华丽,却又流畅自然,似锦屏朝霞、微风湖面;词中又深藏情愫,但拆作字句后又倏然不见,似春山草色,近看都无。论其笔力,实非凡品,纵南宋慢词大家,也是不遑多让的。
袁克文十分欣赏吕碧城的才华,此次吕险遭囹圄,他也十分同情。他便向已经贵为大总统的袁世凯建议,将吕碧城请到家中作女官。袁世凯即委托主计局局长吴廷燮拟定了一个女官方案,教由袁克文进行修改后予以颁布实施。按规定,女官仅设于公府之内,共设九等,有尚仪、尚玺、咨议等职,吕碧城担任的是咨议一职,即总统的顾问官,可以自由出入新华宫,也可以直接向大总统敷陈政见。
世传袁克文与吕碧城有恋情,似不足信。吕碧城一代才女,却声明抱独身主义,亲友皆为她着急。如严复就曾与她谈论时下流行的自由婚姻,吕答道:“至今日自由结婚之人,往往皆少年无学问、无知识之男女。当其相亲相爱、切定婚嫁之时,虽旁人冷眼明明见其不对,然如此之事何人敢相参与,于是苟合,谓之自由结婚。转眼不出三年,情境毕见,此时无可诿过,其悔恨烦恼,比之父兄主婚尤深,并且无人为之怜悯。此时除自杀之外,几无路走。”可见她还并不看好自由恋爱和婚姻。又有一次叶遐庵约吕碧城和杨千里、杨云史、陆枫园等到家里作客,众人又谈及吕的婚姻问题。吕答道:“生平可称许之男子不多,梁任公(梁启超)早有妻室,汪季新(汪精卫)年岁较轻……我之目的不在资产及门第,而在于文学上之地位。因此难得相当伴侣,东不成,西不合,有失机缘。幸而手边略有积蓄,不愁衣食,只有以文学自娱耳!”可见吕碧城自视甚高,连梁启超、汪精卫这般盖世奇才都不在眼中,何况袁克文。不过,确曾有友人如费树蔚等,向她推荐袁克文,她也曾明确地回答过:“袁属公子哥儿,只许在欢场中偎红依翠耳。”
此言不假,袁克文正是一个偎红依翠的当代柳三变,吕碧城断然不可能将终身许配给他,克文也不可能对吕碧城一往情深,彼此不过是一场知己罢了。
您可能对这些感兴趣: |
|
共有评论0条 点击查看 | ||
作者:
夏双刃
编辑:
王钻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