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快扶住曾山,让他躺在床上。曾山胸闷,脸憋得通红,说“热,热”。我就把曾山的棉衣、棉裤、帽子脱了,他躺在床上,全身发抖。我们赶快请医生。不久,医生来了,背了一个大箱子,但是连最简单的急救药都没有,氧气也没有。后来又来了一个医院的主任,看了看曾山,说:“在家里不行,赶快送到医院吧。”就叫了一个救护车,我们把曾山送到医院抢救。
几个小时后,孩子们流着泪,过来扶我去看曾山。我摸摸他的头、手,凉凉的,脸色惨白,已经不行了。我一下晕了过去。
第二天,肖克还打电话来,问曾山好了吗。肖克听说曾山已经不在人世了,惊讶得好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过去没有发现他有心脏病,我们也是没有一点护理知识,而当时的医疗保健制度也不健全。按道理,心脏病人是不能动的,就地抢救最好,但什么都没有,速效救心丸或硝酸甘油都没有,氧气也没有,送医院也不该穿那么厚的衣服,抢救时是医生用剪刀剪开衣服抢救的。但我们确实没有经验,在场的医生也没经验,还搬他抬他坐车。
我们耽误了他。我后悔死了,如果我知道一点心脏病的急救知识……
我不能接受曾山去世的现实,精神恍惚,浑身无力,脑子一片空白,也躺倒动不了了。第二天一早,邓颖超、蔡畅、康克清、王定国等老同志来看我。几位大姐拉着我的手,安慰我。邓大姐一方面安慰我,一方面批评我。邓大姐说:
“你就这样躺下去,不站起来了?长征时死了多少战友,战争时期牺牲了多少战友,你知道吗?”
我点点头。
“知道,你就站起来!你要坚强起来,你还要革命,不能倒下去,你还有那么多的孩子,孩子们还要你这个妈妈。”邓大姐说。
曾山过世了。周总理从外地打电话找曾山办事,别人告诉他,“曾山过世了。”总理很吃惊地问:“怎么没抢救,你们干什么的呀?”总理很生气。过了一天,总理回来了。曾山的死,对总理刺激也很大,他立即指示,要求对所有老干部,不管靠边没靠边,都要立即体检,有病立即治病。
曾山的追悼会是4月20日在八宝山开的。毛主席献了花圈,中共中央、全国人大常委会、国务院、全国政协和一些党政军机关献了花圈。周总理、朱德、叶剑英、徐向前、聂荣臻、邓颖超、郭沫若、傅作义、王震、华国锋、李富春、张云逸、张鼎丞、余秋里、粟裕、蔡畅、方毅、万里、肖克、康克清、王定国、姬鹏飞、廖承志、万海峰、李步新等都参加了追悼会。
汪东兴主持追悼会,叶剑英致悼词。叶帅说曾山是优秀党员,忠于党,忠于人民,艰苦朴素,联系群众,为党、国家和人民贡献了一生。在“四人帮”横行的年代,党中央对他能有这样的评价是很不容易的。
火化后,骨灰就存放在八宝山。
曾山去世后,几位老帅和老同志都很关心我,叶剑英、聂荣臻元帅等都来安慰我,几位大姐也问寒问暖,我很感谢他们。
那时,我什么都吃不下,人瘦得不象样子。我在医院住了一段。回家后,在家里坐也不行,走也不行,哪里都不能去,到处都能看到老头子的身影,好像他随时都在身边,随时都会回来。家里来了好多曾山家乡的人,还有好多熟悉他的老战友、老同志,大家泪眼相望,看着都难受。后来家里人把我送出去住了一段,回到家里,还是不行,没人时忍不住要哭,忍不住时还自己跑到八宝山去看他。过了好久,才慢慢正视曾山已经离开我而去的现实。
摘自《我与曾山》新华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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