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茶果岭:原本只是临时落脚点的寮屋,却成为有的人一生的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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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茶果岭:原本只是临时落脚点的寮屋,却成为有的人一生的居所

△ 10月21日,茶果岭村被油丽村、平田村、安田村等公屋及“千万豪宅”丽港城高楼环绕,仿佛与世隔绝。

原标题:茶果岭:“蜗居”都市的香港寮屋村

10月25日晚,茶果岭村社区中心在一场社区活动中展示了林郑月娥施政报告中提到的关于茶果岭寮屋拆迁的规划,这成为了当晚村民关注与讨论的重点。

△ 10月25日,社区活动上,村民观看拍摄茶果岭村寮屋拆迁规划。

(注:本文图片均拍摄于2019年10月21日~25日)

茶果岭的前世今生

茶果岭因山上曾长有大量茶果树而得名,位于油塘和蓝田之间、与维港南岸隔海相望的黄金地段,是香港所剩不多的寮屋村落。

当年香港开埠,大量移民涌入香港寻找工作机会。在港英政府不提供公营房屋的情况下,无力负担私人楼宇房费的人们,便在城区边缘就地取材,利用铁皮、石棉瓦、铁丝网、木板等,组装出一个个因势而建的寮屋。

△ 寮屋建筑大多形状不规则。

△ 如“九龙寨城”般的巨型寮屋。

茶果岭村的兴旺由上个世纪40年代设立油库开始,观塘工业区出现后,这里又一度以盛产花岗岩而闻名。

80年代时茶果岭村的发展达到鼎盛。村里居民过万,大街两旁开满餐厅、酒楼、士多、米铺,热闹非常,甚至还有了自己的天后宫。

△ 已经倒闭的杂货商店,锈迹斑斑的铁门显现出历史的痕迹。

△ 被随意搁置在村道旁的宝马车诉说着茶果岭曾经的辉煌。

如今的天后宫依然香火旺盛。除了供奉主神外,天后宫偏殿还设有鲁班像。鲁班是建筑业的祖师,在这座早年盛产花岗岩的村子里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 天后宫前的广场上,一艘退役的龙舟被固定在木架上,舟身的白色木板上用楷书端正的写着“茶果岭 合义龙 ”六个字。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茶果岭村的样貌却似乎没有多大改变。它依旧矗立在那里,为因为各种原因来到香港,却难以承受市区巨额房屋租赁开销的人们提供一个落脚点。

△ 因村里没有规划沟渠,不少家庭没有冲水厕所,居民带着脸盆和水桶到村头唯一的公厕洗澡。

△ 村里的小孩放学后乘公交回到茶果岭。

△ 一位居民在家门前安装电灯。

△ 一名在垃圾站干活的村民在吃午饭。

红色的蜡烛、青色的晾衣杆、灰色的墙、黑色的水管……

狗叫声、孩童哭闹声、油锅里的“噼啪”声……

各种颜色和各种声音,都汇聚在这里,连成了一个姿态万千的寮屋村落。

△ 村民提着垃圾袋穿行在狭窄的村道里。

△ 在院子里洗菜的村民。

△ 村道旁晾晒着五颜六色的衣物。

△ 用铁片交错堆叠出的茶果岭村屋顶。

寮屋人家

凌晨四时许,天未亮,茶果岭村微风徐徐,王凯披上长袖,在蛐蛐与青蛙的叫声中下山开启一天的工作。

他是一名糕点配送员,早上五时工作到下午三时,因受近期游行示威活动的影响,王凯每天下午一点就下班了,每月工资也少了两千。

虽然薪水降了,但王凯在茶果岭村租间十几平米的房子还是绰绰有余,这里的房子比其他地方便宜不少。

△ 王凯沿村道下山,远处灯火通明的高楼与茶果岭村的鱼骨天线并排而立。

△ 左图:因为屋内手机信号不好,王凯习惯倚在门口玩手机。△ 右图:王凯对家门前的木瓜树爱护有加,它是香港“石屎森林”里见不到的。

位于茶果岭半山腰的一栋巨型寮屋里住了近20户人家,是这个村落的一个缩影。这栋寮屋有4层楼高,被各种建筑材质包裹,内部楼梯交错,甚至楼层与楼层间都没有明显界限,宛如缩小版的“九龙寨城”。

△ 如“九龙寨城”般的巨型寮屋。

△ 左图:巨型寮屋外墙纹理。△ 右图:巨型寮屋墙体长出的杂草。

看似脏乱破败的外表下,巨型寮屋里,每家每户陈设舒适温馨,充满生机。

沿着一楼昏暗的通道往里走,传来普通话电视相亲节目的声音。住在这里的是小朱与他的父母,晚饭后看电视是他们一家三口生活之余最喜欢的消遣。祖籍福建的小朱每天乘坐广深高铁去深圳上班,日均通勤时间超3小时。他说:“我是搞电商的,互联网还是深圳发展得好。”

△ 下班到家,小朱与父母一起边看电视边聊天。

△ 小朱家门前的对联和爆竹红火如新。

△ 左图:寮屋区蚊子多,小朱家的灭蚊灯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右图:小朱家室内陈设。

张生自小与父母从潮汕来到香港安家,如今他一双儿女已上中学,他感叹“上楼”遥遥无期,原本只是作为临时落脚点的寮屋,成为了他一生的居所。

△ 张生在家里收听广播。

△ 张生女儿放学后到村里的社区活动现场做义工。

△ 左图:依照潮汕习俗,张生的家门前放着两只小金象。△ 右图:张生家里的“财神爷”。

十年前, 来自上海的廖珍买下了巨型寮屋一间带着海景阳台的房子,她自己织布、种花,将屋子布置成了“欧式小别墅”。

△ 房间墙上的装饰布景都是廖珍自己做的。

△ 左图:廖珍家室内陈设。△ 右图:廖珍的海景阳台前开满了红花。

关于“明天”

土生土长的村民大伟密切关注每一个有关拆迁的消息,晚来娶妻生子的他还多做了手准备:找了份稳定的邮差工作。他攒了点钱,盼着能在拆迁前摇到公屋的号,给妻子和女儿一个好的生活环境。

△ 大伟一早骑摩托车出发,前往尖沙咀、荃湾、观塘等地送文件。

△ 左图:大伟带着妻女参加村里的社区活动。△ 右图:大伟家门前摆着女儿的玩具娃娃。

退休后,村民老罗将从小居住的屋子刷成了白色,精心打理自家的花园。对于茶果岭村的拆迁与安置问题,老罗并不操心。“新旧更替,迟早要拆的。安置到哪问题不大,如果能把我们这些老邻居安排一起那是最好。”老罗更在意眼前的生活,“先把现在的每一天过好。”

△ 老罗对自家的花园非常骄傲。

△ 左图:家中的工具被老罗安排得井井有条。△ 右图:老罗花园里的装饰。

村子的主干道上,曾经商铺林立的茶果岭大街大部分店铺都已经关门,留存下来的近60年历史的荣华冰室成了茶果岭村风雨岁月的“见证者”。冰室的前身是一座教堂,手写的餐牌、怀旧的海报、每侧勉强坐得下两人的实木椅子,踏入其中,仿佛走进了“花样年华”的电影世界。

店主欧阳伟镜一家四代居住于此,冰室是他父亲于1962年开的,后来父亲年纪大,欧阳伟镜与老伴两人照看着这家店,彼此默契五十载,生意最忙的时期也没请过帮手。

去年老伴去世,欧阳伟镜坚持继续开店,小女儿过来给父亲打下手,夫妻店变成了父女店。

△ 欧阳伟镜父女俩忙着招呼客人。

△ 左图:冰室里的手写餐牌。这么多年来,店里的菜品没有变过,只有价格变了。△ 右图:冰室入口处,贴着欧阳伟镜与老伴经营冰室的老照片。

空闲的午后,欧阳伟镜常会准备两个三明治,带到隔壁士多店给发小华仔。三明治只加鸡蛋,不加火腿,因为华仔不喜欢火腿。

华仔原名吴宝和。小时候,大家喜欢叫他“和仔”,叫着叫着变成了“华仔”(“和”与“华”在粤语里发音相近),如今吴宝和虽已两鬓斑白,村民们依旧喜欢这么叫他。

华仔原先在这家士多店里卖云吞面,他有着用筷子包云吞的“绝活”,许多人慕名前来参观。后来华仔的腿犯了病,云吞面的生意停了。

△ 云吞面的生意停了之后,华仔的生活闲下来不少。

△ 左图:士多店前,摆放着他一早从村外农贸市场批发来的蔬菜。△ 右图:士多店里的金鱼。

荣华冰室门前,欧阳伟镜将自家信箱擦得很亮,他现在依然期待着每一封来信。

△ 挂在荣华冰室铁门上的信箱。

“曾经承诺父亲要把店一直开下去,现在老了,剩自己一个人,也看淡了。等这里拆了,我就退休了。”

图文 新京报特派香港报道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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