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是购物天堂,也是书的天堂
2008年07月18日 09:47南方都市报 】 【打印

一年一度的香港书展已成了整个城市的文化盛事。资料图片

香港是举世著名的购物天堂,这一点也不错。但是,大多数游客,恐怕只知道香港有时装珠宝,却不知道香港还有书店。以至于很多人带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回来,还不忘加上一句:香港真是文化沙漠。

其实,香港的书店并不少。只是香港地尺土寸金,获利微薄的书店一般都付不起高昂的地租,惟有走“上层路线”,纷纷搬到居民楼上去。开始是二楼三楼,近年租金上升,高的已经搬到十楼八楼了。

这也是香港一景,称为“二楼书店”或是“阁楼书店”。这些书店,因为地形隐蔽,非有心者不易觅得。而随着内地与香港联系日渐紧密,将有越来越多的内地书虫访港觅书。为了避免大家少走弯路,我们特地邀请了几名资深书虫,聊聊淘书心得,并尽可能提供完整的资讯。希望有心者识之。

 

kubrick书店

紫罗兰书局

书得起书店

洪叶书店(已关门)

叶一堂书店

辰冲书店
本版图片均由曾翰摄

■人·书·事

伟大的小书店

香港历史最悠久且规模最大的英文书店,是辰冲书店(Swindon),总店在尖沙嘴乐道,分店设在尖嘴海洋中心和中环置地广场。辰尚有两家姐妹书店,一是香港图书文具公司(Hong KongBookCentre),分设于中环德辅道中和太古城;一是Kelly&Walsh,分设于中环交易广场和金钟太古广场。后起之秀是叶一堂(PageOne),总店在九龙塘地铁站又一城购物中心。

但香港最不可替代的英文书店,却是设在湾仔庄士敦道书文书屋里的曙光书店,它是香港文化人最重要的去处,因此可以说,它对香港文化有着深远的影响。它大概有二三十年历史了,早在我学英文前,就听说设在铜锣湾高楼上的曙光,卖新左派、罗兰·巴特、德里达、福柯等新潮理论。八十年代末,曙光搬到湾仔青文书屋里,所占面积不大,相当于一个客厅。

一九九○年我进大公报,住附近的宿舍,与曙光书店仅隔一条街。也是在这个时候,我开始改变阅读习惯,以看英文书为主,遂成为曙光常客。曙光除了卖新潮理论和哲学书籍外,文学书籍也是别具一格。我拥有的英文诗集和英译诗集,大既有一书架是从这里买的,包括众多的聂鲁达、里尔克和东欧诗歌。这些诗集,多数是由美国和英国的小出版社(包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印数少,读者少,书店通常只进一两本,诗集顾客通常也只有一两个。

这种生意,辰冲等书店是不会做的,换句话说,大书店有的,这里一般也没有。在曙光,还能买到《纽约书评》和《伦敦书评》等杂志。

老板马国明是本雅明迷,也是文化研究者。为人温柔敦厚,是典型的读书人。每次逛曙光,我们都会顺便聊聊天。我当然免不了叫穷——买英文书,足以倾家荡产。原因是,英文书都是英美两大发达国家出版的,定价本来就高,再加上漂洋过海,运费也高,这运费当然转嫁到我们穷书生身上。马老板常说,他的书店,就靠穷书生们维持,有钱人哪会来买书,尤其是曙光的书。

有时大陆朋友来香港,想买英文书,我会带他们上曙光。为了确保他们不被书价吓坏,我会先跟他们说,你别看具体书价,先决定你打算花多少钱。一千、两千或三千。决定了,见到想买的就拿,不要管书价,最后若超出预算,再抽掉不重要的。这样果然让他们心理平衡了不少。

九七年之后,我改变买书习惯,上网直接从英美书店订书,一年下来可节省好几千块。但上网买书,不是因为要省钱,而是因为有太多好书尤其是绝版书在本地买不到(哪怕伦敦、纽约也难买到)。这样,我逐渐少去曙光了。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我只能拿收入的一部分(通常是稿费)来买书,网上逛,网下就寸步难行。大概也正是互联网的冲击,令曙光生意下跌。马老板开始要勤快写稿,赚“外快”。两三年前马老板中风,不能每日驻店,生意也就更差了。现时他已基本康复,我在这里怀着感激和惭愧,祝福他——伟大的小书店的老板!

□黄灿然

摆花街上旧书香

香港神州图书公司的欧阳先生,前些时候来广州,就说:神州搬家了。从士丹利街,搬到邻近的摆花街。

最早知道神州,大约是因为陈子善先生的一篇《在“神州”觅旧书》吧。但他未说明准确地址,我第一次访港,遍寻不获。神州的门面毫不起眼,第二次按图索骥,也好不容易才找到,结果大有斩获,不虚一行。此后三番五次,游港只为买书,买书必到神州,跟欧阳先生也愈渐熟悉。再后来,神州上网,内地的孔夫子、缘为书来旧书网都有其虚拟摊位,我在网上订书不断,为了给我节省邮费,欧阳先生总是趁来广州时大包小包地亲自扛给我。除此之外,他还代我义务订书,像台湾艺文印书馆的绝版书多种、港版《陈君葆日记》七大册,既厚且重,都为我无偿搬运。至于帮我复印资料,如汪精卫后人新刊的《双照楼诗词稿》补遗部分(此书在孔夫子旧书网竞拍至千元以上,力不能逮),当然也属卖书之外的功夫了。在我而言,欧阳先生,也就是金耀基《剑桥一书贾》里的那个台维先生,就是海莲·汉芙《查令十字街84号》里的那个弗兰克·德尔先生。

欧阳先生一到广州,我们每每一餐便饭,一杯咖啡,听他谈香港旧书业的掌故:曾出版金雄白名作《汪政权的开场与收场》之类文史笔记的吴兴记书报社,已是盛景难再;神州曾收购一批金庸早年流出的藏书,等到金庸声光大显之后,再想向神州购回,却为欧阳先生婉拒;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台湾散出大量以箱计价的文史出版物,石景宜当时趁低吸纳,再转赠内地图书馆,遂成赠书名流……欧阳先生有一肚皮的旧书业沧桑史,我曾送他一册汇集民国文人买书记的《蠹鱼篇》新版,很希望他也能为香江书史留下多少雪泥鸿爪,可惜香港地揾食艰难,他难得有写作的余闲。

香港是常人的购物天堂,却是我的购书天堂。对于淘旧书,除了过不去的台北,我觉得香港简直可以跟北京、上海鼎足而三。香港固然缺乏京、沪那样的善本珍椠,但在几代人海内外隔绝的特殊情境下,港台累积起无数我们未曾闻见的历史文献,也翻印了巨量民国版及大陆版的学术资料(我觉得应为香港的翻版书编一部目录,那也是当代文化史上的特殊一页啊),版本价值虽低,学术价值却高,这正是香港旧书业的优势所在。香港的旧书店当然不仅神州一家,新亚书店(旺角)时有廉价秘籍,但来得快去得更快,大陆客难得赶上,青年出版社(北角)昙花一现,南京图书中心(佐敦)无以为继,论品种的丰富,梳理的系统,都远不能跟神州相比。欧阳先生是有心人,也是明眼人,在神州自然也难有拣漏的机会,但若只是搜集实用性的学术书刊,则如入宝山,必定不会空手而回。

神州是1966年开张的。当其时,正是大陆在政治上风暴乍起、在文化上横扫一切的时候,而那却是香港旧书业的盛世,是神州书店的黄金时代。“神州”的命名,自有其守护文化神州的寄意。四十年间,人事代谢,道术迁变,香港已非昔日的香港,而神州依旧是昔日的神州……香港是个可以打通中西、混一雅俗、兼容新旧的地方,有那么殖民地的欧风美雨,但也有那么中国的旧时月色;有文凭主义、唯洋是尚的大学,但也有继承古典名士风范的全才饶宗颐;有过于八卦的狗仔队,但也有过于风雅的董桥。什么都有的香港,同样也容得下阁楼上一方书的神州。在商业上,神州不过是小小的事业;可在文化上,却成就了长长的历史。

这次趁香港书展的机会,扫了一遍刚刚收拾好的神州新店。新店所在地点,叫摆花街。这可是一条有故事的街啊。

前一阵翻看曹民伟的《有咁耐风流——香港百年情色史》(一本“悼念香江风月文化的消亡”的奇书),才留意到,摆花街曾是专门为鬼佬服务的红灯区,:“据说洋人召妓要买花来博取妓女青睐,当时热闹的花市就催生了摆花街……”就此事向欧阳先生求证,他笑说:曹民伟是老朋友了,那本《百年情色史》的不少资料,就是从神州搜集的。并且还提供了摆花街得名的异说:那条街的洋娼大凡正常开张接客,就在门前摆花一束,以作标志,日久相沿成习,遂名“摆花”云云。

不论如何,“摆花”早已成了香江传说。窄窄的摆花街上,花香已远,仅余书香,青楼已无花月痕,书中似有颜如玉,我们惟有在故纸堆中寻找艳遇了。

□罗伯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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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罗伯诗 沈展云 等   编辑: 陶学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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