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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看《悲情城市》对任何观众都是一种考验。表面看,它具备了常规娱乐电影的诸多成功要素:尘封30年的政治事件的首次披露,小人物的曲折命运,纯真恋情,政治黑幕,个人抗争……理应跌宕起伏,惊心动魄。不过到了侯孝贤手里,这一切都用最冷漠无情的方式表达。
1992年,我随一个大陆访问团去台湾参加电影研讨会,一次,侯孝贤与《悲情城市》的编剧之一朱天文到场,与大陆访客闲聊。没见他时,总是把梁朝伟的气质赋予他,想象他沉稳忧郁,书卷气十足,错了,他略带疲倦的神情,透出一种台湾罕见的沧桑感,参杂着草根气息,其实说草莽义气更准确些,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正是这种精神负重者的写照。他渴望与人交流,又像是自言自语,话题不离创作心态,别人很难插上话,朱天文娴静地听,适时恬然一笑,算是与他呼应,鼓励他滔滔不绝。不能奢望一次谈话就能像朱天文那样与他心心相印,要真正走入一个导演的内心,捷径是去看他的电影。
再看《悲情城市》,多少有些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他为观众安排的位置是远离人物,保持一种冷眼旁观的心态,这与好莱坞模式南辕北辙。你可能会急于了解“二二八事件”,但是事件本身被他推到背景,不给你自认为全部看到并且充分了解这个事件的机会,甚至你都没有见到苦难的主人公们的对立面,只听到了政治权威的广播讲话,正面冲突无从谈起,真是政治电影的异类。他不打算复制事件,而是要开掘政治高压下普通人的心灵,因为心灵更难表现,却更容易被遗忘。
你可能对梁朝伟扮演的文清感兴趣,他却不引诱你去看,不提供让你端详的华美画面,似乎那不重要。他最感兴趣的是文清与恋人宽美的交流方式,文清从小因病致聋,他们通过写便条沟通信息,侯孝贤几乎每次都完整保留写字条的全过程,然后留出时间让对方默读字条,再配以字幕。如果你想看热闹,只能大失所望,暴力简单而笨拙,而且大都安排在大远景。他以一种洞察力驾驭着自己的影片,用长镜头表现时空凝结,积蓄着一种张力,但是他拒绝安排爆发的高潮,宁愿保留压抑的平静,莫非影射生活充满这种平静?
他或许认为,如果让我们轻易满足,就不会再珍惜,眼泪一干,就会把同情置之脑后,心安理得地寻找新刺激。实际上这个事件就是因为被很多人认为与己无关而被长期搁置,他再现的正是这种社会的冷漠。
冷漠无情推到极致,悲情也会喷薄而出。
作者:胡克,中国电影艺术研究中心研究员
来源:新京报
编辑:
张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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