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记:从拆迁队长到“专职钉子户”
2009年12月31日 14:23中国新闻网-中国新闻周刊 】 【打印共有评论0

除了微弱的烛光,屋里漆黑一团,门外是不知谁雇的保安在“守卫”。围在餐桌旁,秦荣的男朋友、先前情绪失控到想去堵马路的钟博新平静下来,郑重地请陆大任坐下来,有话要讲。

钟博新希望陆大任退出,“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我不希望你的人身安全受到影响”。

老陆愣了愣,过了一会儿,用缓慢的语速说:“我们有过承诺,第一天我就说了。”

屋子里很静。秦荣望着老陆,突然哭出声来。老陆那边一声不响,逆着光,没人看得清他的表情。他取下口罩,取下眼镜,起身出门,门外围了一群人。老陆取下暗红色的帽子挡住脸,背着大伙,身影凝固了十多秒,又默不作声地走回来。

一位跟出去的摄影记者说,老陆哭了。

这天是冬至,长夜漫漫。晚上,所有人都守在店里,等待可能出现的最坏结果。钟博新找来了两个生锈的灭火器,把好几瓶牛栏山二锅头灌进瓶子里,做燃烧瓶用。米粉店的老板抱出了煤气罐。他们劝记者别留在这里,语气里带着诀别的意味。

老陆暗里准备了用以“抵抗”的胡椒面和辣椒粉,一个人守在门口——这是他招牌式的形象。他对《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说:“他们丢不起这人,不会有事的,回去吧。”

是夜,平安无事。

第二天,东方凯晟的人又来了,冲着记者们举了一面比老陆还大的旗,上书“欠债还债”。老陆乐了:“这是小儿科。”他站在门口,对着媒体的相机和摄像头,一会儿把手放军大衣里,挺着肚子,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一会儿从兜里掏出道具,把白布捆在头上,话剧演员似的开始讲起鱼堡“血泪史”。

“您这么大岁数就别表演了!”周姓负责人一边推搡,一边恼火地说。

又是闹哄哄地熬到晚上,警察劝走了东方凯晟的人。

“姓周的脑子有点儿乱,一句话颠来倒去地说,没招使了,该来找我给他们上一课。”老陆冲记者眨巴眼睛说,“怎么样,我的即兴发挥不错吧?”

“在这件事情上,我做得还行”

三天后,北京气温骤降到零下十四度。东方凯晟的人没有再过来。“现在归零了,打打闹闹没用,以后就是谈钱的事儿了。”老陆说。

和平时期反倒最难将息,长时间日夜颠倒不规律,让老陆有些吃不消,他摸摸自己的脸,鼓起的肉明显没有了。

采访者越来越多,连《纽约时报》的美国记者也领着翻译上门来。从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老陆口干舌燥地解说,单是他用火钳卡住门到被拖出屋子的细节,就重复了七八遍。

混迹商海多年的老陆有自己的一套江湖规矩。在他看来,应当主动出击,在东方凯晟闹事以后“乘势而起,直捣黄龙府”,可现在,双方都歇着,大好时机被误掉了。他不得不做一枚“愚忠”的钉子,听命于在他看来略显稚嫩的雇主。目前,秦荣积极诉诸法律渠道,而受秦荣之托,徐达正将信访材料寄往国务院。

12月26日,东方凯晟方面提出赔偿方案——三家一共赔20万,并提醒秦荣,他们向法院提供了300万的保证金,要求法院执行强制搬离。

“拖得越长,我们越被动,新奥集团那边有太多可利用的资源了。”老陆点评道。他有些精疲力竭了,像踩进了沼泽地,从迈出第一步,就没办法掌控自己了。他拿不准,这些暴力、呼喊、对峙、口舌之后,在警察和媒体关注之后,等待他们的结局是什么。

但选择了这条路,就得走到底。他说自己这把年纪,承诺一字千金。他希望老了以后给自己打一个比较满意的分,“做过那么多破事儿,但这件事情上,我做得还行”。

他常常是整夜整夜踱步,发呆。有时掏出纸片,记下一鳞半爪的想法。

“我们都应该从这件事里超脱出来,”12月27日凌晨,有些睡意的陆大任左手夹着烟,对《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说,“建议你写这样一个标题,陆大任同志路在何方?”

在还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北京,他想做些事情。比如投资影视业什么的,他好多煤老板朋友搞这个。

他还想过运作一个机构:陆大任钉子户援外和平中心。前不久,就有老板找他说起这事;还有东北人想预约陆大任去做“钉子”;他站在炎黄艺术馆门口等公交,竟有人认出他:“你不就那钉子户吗?”

他又担心“职业钉子户”并不讨好,一个类似于打手的角色。这些年,陆大任看过太多,经历过太多,多少闹剧、悲剧因财而生,他试图远离这些“破事儿”,但逃无可逃。

凌晨两点半,他回到那间黑灯瞎火的屋子守夜。洗脸的小毛巾已经冻成了冰片。“这世上没有钉子户最好。”上岗未满一个月的陆大任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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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周华蕾   编辑: 李志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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