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

家,就是那个小时候拼命想逃离,长大后想回却回不去的地方。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作为一名图片编辑,回想起2015年大大小小的新闻事件,感受最深的莫过于此。上海外滩踩踏事件、东方之星沉船事件、天津港大爆炸、巴黎恐怖袭击、俄罗斯客机坠毁…好像悲伤的事情总是比开心的事情更令人记忆犹新,也因此越来越感到世事难料、唯有珍惜。

而在这其中,我第一个想起的就是6月1日23点发生的长江沉船事件,442人遇难,其中大都是本该安享晚年的老人。

那段时间,我常常想起米兰•昆德拉的那句话: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但是我们都不擅长告别。作为独生子女,我最怕的就是有一天会失去他们。想想那些遇难老人的子女,该是怎样一种悲痛?

今年,二胎放开了。可是对于我们父母这一辈来说,已然来不及。独生子女的我们享受了最多的爱,却也承担着最大的压力,不敢死,不敢穷,不敢远嫁,因为爸妈只有我。

人生总有太多的离别。我们总以为时间会等我们,容许我们从头再来,弥补缺憾。但是,灾难永远在我们猝不及防的时候来临,你无从躲避。在命运面前,我们是如此懦弱恐惧,招架无力。我们唯一能做的只不过是在还来得及的时候,学会珍惜,小心翼翼。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你有多久没回父母家了?你注意过离别时父母的表情么?每当你要出外时,有多少次会转头回望一下父母?当我们长大成人后,与父母在一起的时间便越来越少。我上一次见到爸妈,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

摄影师Angelo Merendino的这组《Goodbye at the Door》便是拍摄了跟父母道别时的情况。我很喜欢这组图,它简单却又直刺我们内心最为脆弱的地方。

Angelo与大多数人一样,并没有与父母住在一起,但每周都会去看望他们。每次准备离开的时候,父母都会送他到门口,这样的场景几乎在每个家庭都会出现,而Angelo却十分珍惜每一次的送别,于是我们就看到了这一幅幅感人的画面。

Angelo与大多数人一样,并没有与父母住在一起,但每周都会去看望他们。

每次离开的时候,父母都会送他到门口,这样的场景几乎在每个家庭都会出现,而Angelo却十分珍惜每一次送别,于是我们就看到了这一幅幅感人的画面。

Angelo之所以这么珍视每一次与父母相处的机会,是因为曾经失去亲人的滋味对他来说是那么刻骨铭心。他的妻子因乳腺癌去世,一年之后,Angelo决定离开纽约,搬回他的故乡居住,以保证每周可以至少回家看望父母一次。“死亡对我来说有了不一样的意义,如果父母中的任何一个去世了,而我却没办法马上赶到他们身边,真的会让我绝望。”

对别人来说,这些道别的照片看起来毫无意义,就连摄影师也不清楚自己希望从中获得什么,然而他却坚持拍摄。翻阅每一张送别的照片,从父母的温柔笑容中,你能感受到暖至心底的气息,那是一份无比可贵的回忆。

Angelo每一次在门口用镜头记录下父母的送别时都会感到特别的伤感。“我有的时候会想,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我可以见到他们了。”

回到故乡的一年,为父母拍摄的照片甚至还未来得及冲洗,Angelo的爸爸也离开了,这些照片成为了他们最后的回忆。

对他的母亲而言,老伴的离去让她这段日子过得格外艰难,但有一件事从来没有变过:每当他离开的时候,母亲一个人,还是会把他送到门口。

在父亲去世后,他决定把这部作品发表出来。他希望能够让人们意识到,父母最需要的是陪伴而非其他。

我人生最初的离别就是和父母,长大成人,求学离家。一个人在外时,最牵挂的就是爸妈。我不知道自己不在家时他们是什么感觉,只是有一年生病要动手术,爸妈来京陪我。那时和妈妈坐在医院的大厅里聊天,她突然讲了好多我小时候的事情,然后就说我上大学后家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她特别不习惯,我听后心里好难过。大学毕业至今,他们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让我回家乡的话,他们懂自己的女儿,所以一直尊重我的想法和选择。龙应台在《目送》里的这段话或许最真实的表达了父母们的感受: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父母的衰老和孤独,让我们远行的脚步无法义无反顾。每年回家最受不了的就是离别时爸妈依依不舍的眼睛,明明闪烁着泪光,却要微笑着躲闪。我狠狠转身后,悄悄在墙后眺望,发现他们还望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找寻我的身影,而我总会躲在其中看着他们找不见我后转身离去的背影,每每此时,泪如雨下…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家,就是那个小时候拼命想逃离,长大后想回却回不去的地方。“年少时我们都曾梦想快些长大,可以整日整夜不回家,不用偷偷摸摸的谈恋爱,也不用再问大人讨钱花。有一天,回头想想离开的这些年啊,哪有一天不想家,想念唠唠叨叨的爸爸妈妈,是否已变成了满头白发,正把我牵挂…”

老母亲坐在厨房的火炉前织毛衣,几束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

这是我在日常工作时无意中看到的一张照片,平淡却充满人间烟火气息的画面唤起了我久违的温暖回忆。

我的父母是中国传统式的慈母严父组合,妈妈勤劳善良,爸爸严格坚韧。从小到大,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父母紧紧呵护在手心。但其实我的内心一直都渴望着逃离,去外面呼吸自由的空气。

我们总是在离开后才发现家的温馨与可贵。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外的生活似乎总是潜移默化的受着母亲的影响。炒菜时,做饭时,洗衣时,生活中的每一件琐事,遇到的每一个问题,我都会不自觉想起她对我说的话,她教我的样子。虽然当时不屑一顾,可独自过生活时总会努力想要还原当时的画面和味道。我想,这就是传承吧。

今年冬天,北京下了好几场雪。有一个非常久远的画面偶尔会突然闪现在我的脑海。记忆中那年冬天雪特别大,我和爸妈一起回老家过年,在路边等班车时,爸爸怕我冷,就解开他的长大衣,把我裹在里面,幼小的我只能露出一个头,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感觉好有趣好温暖。

想念父母,此时尤甚。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虽然2015年发生了那么多的灾难性事件,可还是有很多美好的瞬间留在心底,其中最令我感动的就是新视野号与冥王星的相遇。

2006年,“新视野”探测器载着一小部分冥王星发现者的骨灰开始了漫长的征程,在北京时间2015年7月14日19点49分,它终于飞到了距冥王星最近的距离,冥王星上居然有个大大的心形,这是迄今为止最清晰的冥王星照片。

这是迄今为止最清晰的冥王星照片。

飞了9年,飞了48亿公里,只为看你一眼。纵然后会无期,纵然每一次相见,都可能是这亿万年中最后一次相见。可人生不就是这样么?离别与重逢,是不停上演的戏,习惯了,也就不再悲怆。相聚时好好珍惜,离别后各自珍重,或许就是最好。

监制:邵丛

策划:胡坤

设计:喻婷婷

制作:陈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