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德刚:活在别人的历史里
2009年10月30日 14:12三联生活周刊 】 【打印共有评论0

三联生活周刊:唐教授,我们都知道您为胡适、李宗仁、顾维钧这些在中国近代史上有重要影响的人物做了口述史,您的书在大陆也有很多读者,能介绍一下您当时是怎么开始口述史的工作吗?

唐德刚:这个口述历史,并不是我要搞,by accident(偶然地)!我在哥伦比亚大学历史系读书时是40年代,我们当年读的是国民党的中央大学,最难考的!我们是拿了政府的官费出来留学的,结果念出来后才发现改朝换代了。我当时是学历史的、传统历史学,同马克思主义史学相差太远了,我们要改学马克思,不是一年可以改的。所以我在哥伦比亚大学改学了一年多的建筑……

三联生活周刊:您中间还改学过建筑?

唐德刚:Yeah!我们那时是国民党拿钱出来的,国民党一垮,我们没人管了。

既不能回去,我就想学建筑改行。我学了一年多的建筑,但我学历史是因为兴趣,后来学校招呼我回来,让我替教授做历史系助教,我把原来扔的书又找回来了。那时候做助教被教授唤来唤去也不容易,洋人都干不了。我记得有个历史系教授,美国人,说,诸葛亮是山东人,孔明是湖北人;我说,诸葛亮和孔明是一个人啊!他说,诸葛亮,姓诸,孔明,姓孔,怎么会是一个人啊!

说起口述史来,咱们一晚上也说不完。“口述历史”(Oral History)是哥伦比亚大学教授,也是我的老师亚伦芮文斯(Allan Nevins)开创的。他采访各国难民,包括一些欧洲革命后流亡到美国的贵族。那时美国对战后很多国家都很有兴趣,政府和基金会都有这笔基金。国民党垮台后,这笔钱花不出去了,国民党申请的他们也不给,但他可以研究国民党。我第一次接触口述历史是为哥大一位教中国史的教授做助理,因为我会讲汉语。我自己做的第一个口述史就是胡适。

三联生活周刊:有人说您的运气很好,您在为胡适做口述自传的时候,是胡适先生最穷困潦倒的时候,他有时间给你讲自己的那些经历。现在大陆这几年出现胡适热,您的作品又再度广为流传,您同意这个观点吗?

唐德刚:这个说来话长。我开始认识胡适的时候,也正是国内清算两个姓胡的,胡风和胡适。胡适怎么敢回去!胡适虽然有大使的退休金,但在美国过得很辛苦,他那时在美国跟我们一样,也没饭吃。胡适大博士,英文也讲得那么好,但他也找不到工作,他不想教教书?但谁让他教啊?他也不好意思开口求别人。

胡适那时候时间太多了!胡适是很好相处的一个人。我们在这里还组织文学社,不但胡适,林语堂也在。林语堂比胡适过得好,因为他写英文书,英文书出版拿一笔稿费,翻译成中文又拿了一笔稿费,所以他过得比胡适好。胡先生那时也很可怜,他生病也没医院保险,我们在学校念书,还有医院保险。他后来连看病都看不起。他出生于安徽,但他讲的是上海话。他常常告诉他太太一些事情,不好让我听到,用徽州话和他太太讲,我也听不懂。

三联生活周刊:除了胡适,您还给李宗仁、顾维钧这些人做过口述史,他们各自都有什么特点?

唐德刚:给李宗仁做(口述史)跟给胡适做,完全不一样,什么都不一样。胡适是经过现代学术训练的,We speak the same language!哥伦比亚大学为了省钱,我和胡适讲的都是英文。打出来直接交给哥大就行了。那时候李宗仁在美国也没饭吃,但李宗仁日子比胡适好得多,他在银行存款还几十万哩。李宗仁是军人出身,读了三年书,桂系军阀,文学、历史完全不懂,完全是我来扶植他。我和李宗仁谈,他讲不了英文,而且他有时信口乱讲,要是直接这样写出去要被别人笑死的。顾维钧的英文比胡适还厉害,我跟胡适平时还要中文聊天,顾完全不讲中文,一开口就是英文,有时讲的英文单词我还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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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张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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