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昨日报道,山东新泰市多名欲进京上访者被强送精神病院。想要上访,“精神病”帽子一戴,好办了,关起来,强制治疗。从报道看,说你病是无须鉴定的,但政府手上有鉴定书;强制治疗,是无须家属同意甚至无须通知家人的;想要放出来,写下不上访的保证就好。
“上访是精神病”,我看很有治理“智慧”。上面说了,处理不好上访就要追责,下面可不就把问题给处理好了么。派了精神病了,强制治疗了,你说这是“打击越级上访”,他说这是实行人道主义。“人道主义”,原来也是可以成为一种治理手段的,但名义上看,很光明啊,这就是治理智慧。
越级上访,说你精神病,大概也说得过去啊。“臆症型精神病”,这个名字派得好。越级上访,有什么作用吗?没有,不过是给地方添些麻烦。对你没用,对地方不利的事情,你还要做,不是病是什么?对你没用的事情你要觉得有用,不是臆症是什么?你觉得问题在下面解决不了,直接去找上面,这是权利,但以为直接找到上面去就有用,你觉得这是信任,绝望中的希望,事实却是臆症的表现。这就是说,一个正常的人,虽有越级上访的权利,但不该行使的,如果你正常,就应该明白越级上访也是无用的。
给政府惹麻烦就是精神病,这种搞法我并非没有听说过。以前就听说有人这样搞过。近年听说我们周围也有,但我没有得到真确的材料,现在终于可以明白地说,把精神病诊断和治疗系统性地纳入治理手段,在我们身边确在发生。这不仅有《新京报》的报道为证,还有《法制与新闻》杂志今年第11期的报道为证:河南南阳退伍军人呼吁保护南水北调源头被强送精神病院。
将正常人送往精神病院,使人不能不发梅德维杰夫式的天问:“谁是疯子?”这个疯狂的“精神病”通道,显示了医学、医疗、医生对原则的背弃,无论自愿还是无可奈何,都是医学、医疗、医生的耻辱。它将“人道主义”变成了治理的手段,使人道主义蒙受耻辱。最后,强制手段的使用在找不到任何理由的时候,拿出“精神病”这个帽子来,既显示了权力的狂谬,也显示了权力的怯懦。权力通过给人加戴“精神病”帽子而径行强制手段,表明它不需要任何理由,而只需要专业机构和专业人士自愿或被迫的“配合”。为了达到目的,权力所采取的手段已经到了不顾任何羞耻的程度。
权力的张狂在正常人被关进精神病院的行为中,体现得明目张胆。这样做是有利的,有利的事情是不必有什么原则的。人的权利、专业尊严、权力合法性、人道与非人道的界限,这些都是原则,有什么紧要呢?权利可以损害,医学可以为恶,权力无须讲合法性,人道与非人道可以融通,只要有利于解决一个小麻烦,所有定义都可以改写。“精神病学”变成了一个治理类型,这岂不是治理智慧的体现?
(作者为知名杂文家)
编辑:
高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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