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东飞

悲剧之后，细节让人心碎。8月4日晚间，一只红色蝴蝶结默默躺在斑马线上，灯火辉煌，车来车往。可我们却分明听到它在一瞬之前的尖叫，如果生命没有得到敬畏，即便蝴蝶结会发出尖叫，花朵般的生命也注定无可挽回。

16岁打工妹马芳芳在杭州莫干山路一处斑马线上，被一辆保时捷越野车撞飞30多米，最终抢救无效身亡。这里是杭州第一条“爱心斑马线”，白色线条被改为醒目的黄底白条，宽度由4米增加到7米，而且斑马线的中间印有大大小小的爱心图案。原本为防范胡斌飙车案重演而设计的“爱心斑马线”，在仅仅45天之后成为悲剧再现之地。

8月5日，杭州市公安局召开新闻发布会，认定肇事司机魏志刚系酒后驾车，宣布已经对其采取刑拘措施，并承诺将依法从重从快侦办处理此案。对于那个16岁的打工女孩而言，她的生命、梦想和她的蝴蝶结一样，再也无从展开飞翔的翅膀。她的远道赶来的以种植草莓为业的父母，只给媒体留下呼天抢地的哭声，甚至没有只言片语的要求或主张。而肇事者的父亲尚能对媒体解释，他的儿子不过是饮了一小杯酒而已。或许对双方而言，这都是一个毋庸置疑的悲剧。

甚至，我们不愿提及双方的家庭背景或者哪怕是汽车的品牌，为的只是要免除“富二代”之类的标签。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有生命，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应敬畏生命。这几乎是无需论证的天理，因为从现实利益的层面来讲，如果生命无须敬畏，那么任何人的生命都有可能被轻易抹去，一如草芥。这种消灭不必以人车相撞的形式，在罪恶面前生命实在不堪一击。无论贫与富，无论强与弱，在生命面前都应极尽谦恭。

对驾车者而言，无论你开着什么品牌的车，行人在车的面前永远只能是弱者。他们是血肉之躯，无从与钢铁较量，下了车你也只是血肉之躯，避让行人与其说是一种风度，不如说仅仅是一种简陋的平等法则。当那些冷血的“撞死白撞”争议已经从文明的疆域被遗忘，当机动车必须避让行人被法律所一再声明，我们本以为斑马线上的悲怆可以被笃定地免除。杭州不幸，一个城市的清白一而再地被痴迷于速度的人冒犯。

人类发明汽车，自然而然地赋予自己以速度。可是当速度成为一种变态的信仰，对于生命的信仰居然退居其次。赛车场内的速度依然显示人性的辉光，城市马路上的飙车却只能展示兽性的疯狂。优雅的杭州以德报怨，拭去文二路上属于打工仔谭卓的血迹之后，他们刷出了8条“爱心斑马线”，以伸出拇指的方式提醒驾车者礼让行人。然而，前一个肇事者胡斌刚刚开始服刑不久，莫干山路上打工妹马芳芳的血迹又淹没了那只试图尖叫的蝴蝶结。

当那名兰州老人在斑马线上向违章车辆扔出砖头的时候，我们当然可以优雅地奉劝他皈依对法律的信仰。当你也目睹斑马线上那惨烈的一幕时，你会不会对法律的真实威力产生一瞬间的动摇？杭州当地电台的主持人在评论马芳芳之死时难以抑制自己的暴怒，他咒骂那些飙车者“你们是要赶着去投胎吗？”毫无疑问，这是一块语言的砖头。

我们依然愿意不厌其烦地规劝每一个驾车者，请把斑马线看作是敬畏生命的一条底线。但在杭州的再次流血之后，我们更愿看到法律以它怎样的威严，去兑现我们日复一日的信仰。到底是交通肇事还是危害公共安全，当然不可一概而论。但我们希望经由至高的法律得到内心的安宁，得到一个关于斑马线的承诺。否则，如果斑马线上的悲怆一如今天这样无从确知，我们将不知道关于生命的公平已经流落到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