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林广记》里，有人好为他人写扇子。看见朋友摇扇，夺过便要写。朋友双膝跪下。书法家道：“写一把扇子并不费事，何必行此大礼？”朋友说：“我不是求你写，我是求你别写。”强行涂抹、自以为高的文字，让人害怕。

有些像我们今天高考作文的境地。一些高考作文题，把不少考生吓趴下了，命题者就像上述的书法家，能让人猜度到他的路数和笔法，作文者在网络上也行了大礼，先自降了身价，自我贬抑，一批“高考零分作文”出笼了。

今年的高考作文题，照例要被人说上几句。京城的“隐形的翅膀”，励志阳光，有考生生了气：不喜欢张韶涵，失了先机；上海的材料作文，要从歪斜的“板桥体”中总结出人生韵味，网友们说命题者相当海派；江苏的是“品位时尚”，农村的孩子似乎吃了大亏；江西议论“兽首拍卖”，不闻窗外事者，就只有抓耳挠腮了……作文题目，像是酒吧里的飞镖靶子，路过的都可以甩它两下，或中或偏，变成了刺猬。命题者也确实为难，众口难调。好在，广东的“常识”看起来面善，话却不太好说，高分者很少。

场内的不满，化作了网络上的闹腾，“高考零分作文”以“我是零分我怕谁”的生猛，消解了不少的怨气。这些“零分集锦”很有些同归于尽、爱谁谁的耍光棍的味道。《隐形的翅膀》被幻想成神鞋“阿迪王”，如天书，有许多的炫词在飞，那或许是命题者的眼泪；《不敢“创新”的创新》则是一副拼命的架势，不理非常文化的“板桥体”蕴涵的微言大义，把应试教育、主流价值、社会的伪善拿出来，练了一番王八拳；零分的《品位时尚》也有无名烈火，把小资情调骂了个不知所以；江西的“兽首”被无厘头得厉害，变成了天马行空的武侠了。

和往年相比，今年的收获是一大箩筐自命为零分的作文。文章千古事，口上臧否还不过瘾，亲自出手才晓得轻重。从品评题目，到下笔为文，至圈点评分，恶搞贯彻了始终。

零分，倒不是要当白卷英雄，摆的是蔑视权威和主流的架势，以恶搞来调戏正经，以情绪来消解理性，以时髦的空洞来对抗说教的空洞，甚至，以谩骂来取代说理。一种草莽的、嘲笑时弊同时自身携带时弊的腔调获得了不少的掌声。

这些“零分集锦”，一腔正气者看了，肯定要总结出个一二三四，但也不能阻挡此类“零分文体”的流行。孔子说：世风失序之时，人们的言辞就华而不实。以貌似粗鄙、恶搞、乱来的模样恶心命题者，以自己减分的方式来嘲笑权威，这是纸杯中的风暴，当然也是生动的世相。　　　　　　　　　　●三季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