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高考不单是一场考试,而成为一种社会现象。这意味着,高考处于社会人群、社会机构和各种社会关系的重叠地带,数学上称为交集。2009年度高考刚刚结束,它与其他年度的高考一样,依然是一种表现出某种特别性的社会现象,是社会的浮世绘。
首先,高考期间,社会的日常秩序面临重组,社会行为在价值、道义或法律层面上的评判发生翻转,与平常殊为不同。
比如,在宁波,一位考生的妈妈拨打110求助送孩子去考场,一位警官接到指令后,迅速到场并把那对母女送到考场。事后,这位警官说,一路上他连续闯了6个红灯。连闯红灯,显然是违反交通法规的行为。在平时,这样的行为一定会遭到公众的责难,但在高考期间发生这样的事情,人们反倒比较平静,颇能理解,被看作一个花絮而不是一桩“丑闻”。
再比如,在西安某考点外,50位家长在马路中间拉起两条长达几十米的布条,将考点学校周边500米的距离堵死,给过路司机造成极大不便。而执法交警说,他们一直在路上疏导,让司机体谅家长的心情,提前绕行。在平时,堵路是个什么性质的行为,众所周知。但在高考期间,这种行为却使社会的法律系统和秩序系统做出了妥协与让步,并且得到了社会执法部门的默认甚至参与。在一些地方,甚至出现交警与考生家长联手封路的举动。
其次,高考期间,原本紧张、富于张力的各种社会关系,暂时趋于缓和,体现出难得的默契与和谐。比如说城市的政务中心,常被诟病为“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而有新闻报道说,一些政务中心主动改作家长的休息室,招待热情。
此外,在高考期间,社会整体表现为一切为高考服务,一切为高考让路,一切成本都是可以付出的。高考是例外、特例,是非常态的事件。这就是说,社会资源仿佛处于一种应对自然灾难或者战争的紧急动员状态。在抗洪、抗震时,我们都可以看到类似的社会动员状态以及社会资源的配置方式。
一个社会,如果经常性地处于动员状态,处于资源的特殊配置方式之中,我们其实很难说这样的社会是正常和成熟的社会,是稳定且可预期的社会。
一则新闻说,武汉理工大学的一位美国外教,在一个考点外饶有兴致地拍照,她说中国的高考竟好多是全家上阵,这让她有点“不可思议”,“如果让一个美国人考,还真是难以想象。”这位美国外教的话,重要的不在于教育层面的比较,而在于给我们局内人观察高考提供了一个旁观者的视角,而这一视角是来自于一个稳定性、成熟度均较高的社会。
如果高考制度如愿得到改革了,目前的现象是否能得到改善?这是令人怀疑的。即便高考热度完全减灭,一个不“正常”、不成熟,缺乏预期和稳定性的社会,同样能找到其他的替代品或交集物。因此,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社会的成熟度、稳定性,没法从高考中得到答案。
湖北武汉 刘敏
作者:
刘敏
编辑:
彭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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