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人不忧天缘何忧放射源爆炸

作者:长平

近日，河南开封市杞县一辐照厂发生放射源卡源故障。在其后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当地政府未能及时公布消息，引发谣言四起，终致民众纷纷逃离家乡，外出避难。事后，当地政府未被追究责任，反倒指使警方抓捕传谣者。期间一错再错。

这个杞县，就是《列子》中讲的“杞人忧天”故事的发生地。那个杞人担忧天会塌下来，别人开导他说，天上就是一团气，气怎么会塌下来呢？当时，这个解释很有说服力。两千多年后的今天，杞人还在忧天，因为他们知道气虽然不会塌下来，但是会被污染。在6月7日至7月13日的杞县，这种担忧并非多余，更不可笑。

6月7日，杞县利民辐照厂货物倒塌，造成放射源护架倾斜，致使放射源未能降入源井内，发生了卡源故障。消息传出后，当地人心惶惶，但地方政府装聋作哑，在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一声不吭。据河南电视台报道:“即使记者赶到杞县采访的时候，杞县相关领导对此事的态度仍然是三不政策:不通报情况，不接受采访，不允许报道。”

当地政府的第一个错误，就是这个可笑的“三不政策”，也就是在发生威胁公共安全的事故时，未能承担及时公布信息、作出解释和进行安抚的职责。正如河南电视台记者所感慨的那样，“在网络越来越发达，透明度越来越高的今天，杞县的做法的确让人无法理解。”果然，小道消息很快在网络上传播开来——由于没有权威声音，自然夹杂着谣言。

直到7月13日，网络上已经吵成一片，开封市委才出面解释，称放射源仍处在源室内，没有发生任何泄漏，没有对周边环境造成放射性污染，对人们的正常生产生活也不会造成影响。

这个迟到的解释在证实事故、承诺安全的同时，并没有对杞县政府的失职行为作出半点解释，更没有追究责任的意思。这是当地政府的第二个错误，也就是没有反省失误，彻底补救。在辟谣的同时，也让谣言有了更多的缝隙可钻。于是，几天之后，“发生了爆炸”的谣言已经满天飞，杞人陷入恐慌之中。

到了7月17日，在杞县县城，“不明真相”的杞人举家外逃。杞县县委、县政府才开始通过电视、网络、手机、宣传车等多种渠道公开信息，澄清真相，安定民心。政府亡羊补牢，收效明显，出走的杞人陆续返回家乡。

“三不政策”一误再误，地方政府的亡羊之责再也清楚不过。奇怪的是，牧羊人先不检讨自己没关好羊圈，却把责任推到几只慌乱中叫了几声的羊儿头上。据当地媒体报道，开封市市长周以忠要求公安部门对造谣者立案侦查，迅速查清谣言源头及传播途径，对犯罪嫌疑人要绳之以法，并在媒体上曝光。河南省副省长秦玉海也提出类似要求。这是当地政府犯的第三个错误。

任何身处可能性危险之中的人，都会打探消息、接收消息和传播消息。放射源扩散事故可能危害健康，这是科学常识，发生爆炸也是一种合理范围内的猜疑。当地县政府有关部门在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不做任何解释，只能让这种猜疑不胫而走。世界上任何天灾人祸中，找不出没有谣言的例子。“5·12”四川地震之后，不断地传出余震的真假消息。这些消息没有造成大的危害，原因并不是灾民们自觉地抵制谣言，而是政府部门及时释疑解惑。即便民众愿意抵制谣言，政府部门不吭声，他们又何从辨识呢？

7月18日，开封警方宣布“抓获杞县钴60事件5名造谣者”，其中一名张姓网民受处罚最重，遭到刑拘。张某犯了什么事呢？有一个声称科学家没有想出解决办法的帖子，最迟已于7月10日在多个网络论坛流传。到了7月14日，张某也转贴了一下。仅仅是转帖了一下，就被刑拘。不知道其他4位被治安处罚的网民，都干了些什么。

值得一提的是，开封市环保局副局长李春生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极富创造性地发明了一个说法，称这次卡源故障不是事故，而是“正常工作状态的延续”，理由是它“就是在其正常工作后未能降到正常的贮存状态”。如此玩弄文字游戏，是对常识的挑衅。这种不避荒唐地推卸责任的态度，是当地政府部门在此事件中的第四个错误。

一些地方政府罔顾民怨，以散布谣言的名义抓捕网络发帖者和转帖者，似乎已经上瘾。若不尽快制止，对社会公正和法治建设将造成无可挽回的损伤。如果说这也是“正常工作状态的延续”的话，那么其“正常工作状态”本身就极为可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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