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后现代仪式
柏林墙倒塌20年了。11月9日,美、英、法、德、俄诸国的政要,出席了纪念仪式,而纪念仪式是一个多米诺骨牌表演,巨大的泡沫多米诺骨牌,象征柏林墙,这个多米诺骨牌由波兰前总统莱赫·瓦文萨启动推倒的表演。
以一场游戏表演来纪念柏林墙的倒塌,这不免带有轻度的狂欢性质。
我能够如此客观地叙述这个仪式,新华社能够如此平静地报道这个消息,都足以作为时代进步的一个证明。无论柏林墙倒塌,还是瓦文萨,都曾经是高度敏感的字样,在简体汉字的环境里,前者意味着一场物伤其类的失败,而后者似乎是失败的一个根由。
用多米诺骨牌表演来纪念柏林墙的倒塌,以及让瓦文萨这个波兰人来启动这场表演,推倒第一块骨牌,都是深具象征性的选择。对于20世纪最后10年间,这个世界发生的令人惊愕而又目不暇接的变化,柏林墙倒塌确实如同多米诺骨牌效应的第一块牌,而瓦文萨20世纪80年代在波兰开始的一系列活动,也确实具有某种追本溯源的意义。
今天,美、英、法、俄和德国的政要们,能够共同出席这个纪念仪式,也显示世界变化的深度。尽管,这些国家之间,尤其各国与俄国之间,仍然存在着利益上的冲突,然而,他们能够坐在一起,纪念20年前的那次倒塌事件,已经表明了他们对基本价值的共同体认。
更具“不能承受之轻”意味的是,这场纪念以多米诺骨牌游戏的方式进行,纪念是如此具有喜剧感、戏谑感,这是后现代风格的。墙,以及墙所意指的那些,是沉重的,而这场20年后的纪念,却并不沉重。
历史,就这样轻轻翻过了。
20世纪的物象
我想,柏林墙可以作为20世纪人类处境和人类关系的一个物象。
柏林墙建造在东西柏林之间。东柏林与西柏林,“二战”的一个结果,占领状态的一种描述,东边由苏联占领,西边由美英法占领,东西柏林描述了一种占领和治理状态。而柏林墙,使东西柏林固化为一种物理形态。
柏林墙的建造,从外观上标志了柏林作为一座城市的消失。两个城市,东柏林与西柏林则据以呈现。在它的后面,是德国成为两个:东德和西德;世界也成为两个:东方和西方。
如果换一个角度来叙述,也可以说,如果说还存在着一体的柏林,那么只有这堵墙是柏林,因为只有这条线才是东西柏林所共有,它是分割线和共有线,一身二任。进而,也只有这条线才是德国,只有这条线才是世界。
于是,这堵墙,这条线,成为世界的焦点,也标志了世界的焦虑、焦灼与胶着。这是20世纪的一个写照,人们的共同点往往被逼成一堵墙、一条线那样,狭小有限。人类在技术上已经完成了广泛的交互性,而人类的思想、制度和心理上互相认作敌人。
没有哪个世纪像20世纪这样,人类充分地感受到各个地域的存在,发生着无远弗届的交流,同时却以一种规模空前的敌对而发生关系。这个世纪的冲突、矛盾、战争,导致的人类悲剧,损失的人类个体的数量,能够以亿而计。两次世界大战是这个世纪悲剧的高峰,而夹杂其间的,还有地区性战争、国内战争、城市街头暴动、种族杀戮、人群清算……这些,大多基于思潮而产生,为着思潮的坚持、推行与反对而进行,甚至大规模致人于死地的饥荒也基于思潮而促发。
按照英国历史学家艾瑞克·霍布斯鲍姆的总结性概念,20世纪是一个“极端的世纪”。我想,柏林墙正是这个极端的世纪的最后的物象,而它的倒塌,也标志了这个极端的世纪的完结。此后,板块的世界被交融的世界取代,极端主义作为一种理想价值彻底失去了正当性。这不是一些国家的改变,而是发生在整个世界的深层变化。柏林墙以东,是国家的再造;柏林墙以西,社会也已再造,例如“红色旅”、“赤军”等极端主义暴力已失去动力,也失去被作为理想主义来进行审美体验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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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刘洪波
编辑:
彭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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