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芳

上海提出要建设国际金融中心已有多年，并且在硬件建设上取得了很大的进步，陆家嘴的每一幢高楼都可以作为明证。根据上海浦东国际金融航运双中心研究中心近期发布的一份报告，上海国际金融中心的竞争力目前已经位居全球第三，仅次于纽约和伦敦。

几乎同时，美国《华尔街日报》报道了一个上海本地媒体似乎不怎么关注的消息:纽约华尔街金融牛铜像的创作者、意大利裔美籍艺术家亚托罗·迪莫迪卡（Arturo Di Modica）完成了将竖立在上海外滩金融广场的牛铜像的制作。上海金融牛铜像的长度、高度和重量都和纽约金融牛相同，但纽约金融牛呈暗金色，头歪向左边，而上海金融牛呈红色，头歪向右边。上海铜牛的尾巴卷曲上扬，呈螺旋状蜿蜒指向天空，而纽约金融牛的尾巴是卷曲下指的。

迪莫迪卡表示:铜像采用红色象征中国，为表现出强大的国家，他制造了更年轻、更有气势的铜牛。也有媒体表示，上海金融牛比纽约金融牛“更有气势”。 新铜牛将于上海世博会开幕前竖立。

上海方面和迪莫迪卡都没有透露上海金融牛的造价。不过迪莫迪卡上一次在华尔街偷偷摸摸自己放上铜牛的时候，自己花了30万美金左右。而且迪莫迪卡自己的愿望是在各个金融中心放上自己的铜牛，为了达成这个愿望已经努力了很多年，但都没有成功。

上海市金融服务办公室主任方星海说，上海打算建立一个服务于实体经济的金融中心，外滩的金融牛是这种努力的象征。上海为了将黄浦江西岸的外滩打造成“中国版华尔街”，将对这里重新包装。

陆家嘴和外滩隔着黄浦江，上海目前的政策看起来是要将这两块都变成金融区，以重振远东金融中心的梦想。确实，上海的金融中心建设蒸蒸日上，但大楼和金融牛这些形式上的东西真的表明了上海作为金融中心已经超过香港、东京、新加坡，位居全球第三了吗？

金融中心建设，硬件当然重要，但不应局限在门面功夫上。硬件主要是为人来服务的。华尔街的金融牛与外滩的金融牛相比，一个身子左倾，一个身子右倾；一个尾巴下垂，一个尾巴上翘。但不管是左倾还是右倾，尾巴下垂还是上翘，都无法避免股市的跌宕起伏。牛象征牛市之类说法，更像是一种迷信，竖一头价值至少几十万美金的金融牛，未必是金融中心建设非要做的事情。

金融中心的兴起其实并非偶然，硬件的建设也纯粹是出于市场需求的扩展，而市场活力的激发则需要制度变革来实现。之前上海政府也开始反思，为什么上海出不了李嘉诚、马云这样的企业家，尤其是马云，在上海开始创业，但结果还是去了杭州。上海的创业环境一定有一些问题，使得较为有活力的民营企业在此立足的意愿变低。

通观过往上海建设国际金融中心的历史，不难发现政府在其中起了重要的作用。但这种政府主导金融中心建设的模式，其可能的负面效果却被有意无意忽视了。政府主导容易发生两件事情，一是重基础设施建设而轻制度环境改善，二是政府会以自己的标准去挑选人才而不是让市场自己去挑选合适的人才。前者是由于基础设施看得见、摸得着，比较容易向上级交代，后者是行政思维惯性使然。这两者都容易造成资源配置扭曲。一方面，基础设施建设导致办公成本上涨并且市场的软环境改善较慢，另一方面，符合政府标准的人才不一定是市场需要的人才，这造成人才资源的不匹配。

金融中心是怎么牛起来的？不管是纽约还是伦敦，有两个因素非常重要:一是良好的市场环境，这能激励企业家发挥其创新精神；二是市场纠纷能通过良好的法治得以解决。这样金融中心才能自我运转起来，而不需要政府源源不断地输入各种资源。对于上海而言，笔者认为，当务之急是先向香港学习市场和法治，而不能真的认为自己已经是金融业的世界第三了。

竖一头铜牛显然更多只具有象征意义。建设良好的市场环境，弥补法律制度短板，让上海不仅具有能出像马云一样的民营企业家的市场环境，还具有可以将任何腐败官员拉下马的法治环境，这才能让上海真正变成国际金融中心。

（作者系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