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孙立坚

提要 当美国没有开放处于瘫痪的金融体系，AIG高管的“疯狂举动”是对“效率”与“社会公平”之间对立关系的一种挑衅，而对于美国总统及全世界人们而言，只能是“愤怒堵住了嗓子”。

美国国际集团(AIG)此前公布的财报显示，去年第四季度该集团蒙受了617亿美元的亏损，创下了美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公司季度亏损纪录。此前，为了帮助该集团走出困境，美国政府已经向其提供了1700多亿美元的援助资金，这些资金的来源正是纳税人所缴纳的税款。但是，它15日毅然按照“市场原则”决定向公司部分高管支付2008年奖金1.65亿美元，这一举动，在G20峰会到来之前发生，确实产生的影响非同小可！

首先，作为美国新上任总统收到如此程度的“玩弄”，“愤怒堵住了嗓子”，这一形象化的描述非常可以理解。它也反映了奥巴马的“公平务实”的管理理念正在和长期以来“引领”世界潮流的“市场理念和原则”在发生着水火不相容的冲突！

AIG的高官和董事会们依然冒险奉行正在产生巨大动摇的“市场原则”，确实向奥巴马脸上“抹了黑”。但是，在他们看来，发放奖金是公司按照合约，完成激励必然要履行的过程。如果没有“铁打不动”的合约保证，人才和员工就无法安心长期为公司尽力或无法尽最大的能力为公司效劳。这是生产的“成本”，而不属于目前处于亏损的“财务利润”，所以，不应该“受到指责”。因为坚持市场派的人士会认为:公司不是员工的，所以无法让他们跟老板一样来承担“资不抵债”的责任。

但问题是老板今天拿的是纳税人的钱来履行他维护公司发展的承诺！按理说，在资不抵债的情况下，公司应该进入破产清算，员工只能通过社会保障制度体系来寻求货币上的补偿。而当下，为了让公司继续延续下去，AIG依然按照“正常状态”来发放奖金，甚至他们认为今后收拾目前的危机烂摊子，更需要这批精英坚持不懈地努力！所以，奖金就是对他们今后更大努力的“激励”！但是，在目前纳税人的钱大量被投入进来的现状下，还要继续发放高额奖金，这是世人无法接受的“疯狂举动”！因此，很多人认为，必须在公司获得纳税人救助之前，公司老板就应该为自己无法有能力兑现自己的承诺，和员工进行劳动合同的“再谈判”，事后拿不出奖金造成人才流失的后果那只能由老板咎由自取。否则，新一轮的道德风险会因为现有法律体系的无力和“精英层”道德约束力的缺失而吞噬了政府救市的价值理念和效果，甚至让全世界的大众都会对美国的救市行为产生极大的担忧和不信任，从而引起对本国购买美国国债行为的担忧！

其次，AIG高管的这一决策再次挑战金融体系一个非常不公平的规律，就是只能任凭某些大机构的“放肆”，而无法采取对其彻底的惩罚机制。

因为AIG的倒闭和运作上的瘫痪政府没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直接接管非常困难都会给美国金融体系甚至国际金融市场的稳定带来巨大的冲击，不仅如此，失去保障的美国社会必然会拖垮美国的经济基础，这将给政府带来更为庞大的救市成本！AIG的“疯狂”正是反映了他们对“大而不倒”规律的“自信”。

所以，美国也应该像当初要求新兴市场国家开放市场那样，开放自己处于瘫痪的金融体系，让外部更有力的金融机构来接管或参股，帮助他们“脱困”！否则，不是因为不存在有能力的金融机构，而是因为美国政府自身国家利益至上的价值观原因而排除了外部可能的直接帮助，那么，今天仅仅靠被动地买美国国债来参与美国这样对大而不倒的金融机构的救市行动，那实际上是对世界其他各国纳税人更大的不公平！

第三，AIG的逆势而上的“大胆行为”，再次挑战了市场原理的“效率”与“社会公平”之间的对立关系。

从市场原理的准则出发，美国政府的干预确实影响了公司管理层和股东自身对公司的治理战略，比如，公司考虑到烂摊子的收拾还得要靠这些精英们来努力，等等，而取消承诺就等于没有了公司治理中的激励保证，这对现代的公司运营方式带来了新的挑战！

但是，另一方面，要纳税人去承担经营者应该承担的激励成本，又明显不公平。于是，如何达成市场的共识，就成为解决问题的关键！公司管理层事先没有充分向社会透明化它的公司治理意图，而单纯地解释履行合约的“诚信”观，确实对纳税人来讲无法接受！

如果纳税人真的能够从公司治理的意图中看到未来美国经济复苏的可能性和公司治理机制的明显改善，那么，大家会接受自己眼前的部分负担而期待未来经济复苏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收益。否则，现在的行为只能增加公司的代理成本和交易成本——事实上，美国相关部门已经开始调查AIG的财务欺诈行为，不管最终结果有没有，都会对AIG带来直接和间接的经济损失！更何况人们从这次的行为中，更加怀疑AIG有没有能力将自己的企业重新从死亡线上挽救回来，因为，目前的行为完全有可能让大家认为他们乘现在自己还能掌握现金流的时候，掏空企业，满足自己贪婪图利的欲望！所以，一定会“用脚投票”来帮助政府制裁AIG。一场全球“脱”AIG，脱收到补助的人们也会效仿AIG的金融机构的“挤兑”行为，最终真的会让他们饱尝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痛苦和窝囊的滋味！

(作者系复旦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金融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