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伤数字仍在不断攀升。截至昨日12时,汶川地震已造成34073人遇难,245108人受伤。自5·12灾难发生的那刻起,汶川时间便是以血泪生死来凝记。日继之以夜,生继之以死。死伤人数的每一次刷新,都是持续的哀伤中最猛烈的一击。昨日14时28分,与汶川地震发生的同一时刻,国旗低徊,汽笛长鸣,人们肃立默哀,为期三天的全国哀悼日开始,全国人民为地震遇难同胞深切志哀。
汶川地震之极度惨烈,是为国殇。数万同胞的生命,瞬间没于废墟和泥石之中,男人、女人、孩子、老人皆难以幸免。那些生死相夺的瞬间,父母永失其所爱,孩子永失其所亲。汶川成为国人血脉同搏、泪水涌动之所在,哀痛成为举国上下无日无之的心情。哀家国之殇,悼生民之痛,国家最高行政机关确立国家哀悼日,倡议停歇欢娱,为死难同胞默哀,汶川大地震的举国悲痛,终以国家意志和最高仪式得以纾怀表达。
死者安息,生者有为。当哀痛笼罩国家,悲伤难以遏止,生者不能也不愿只是沉浸其中,难以自拔。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一切的死伤,造成无数人世的哀痛,却同时也是自然伟力以诡谲肆意的突袭,扼断人类的苦心经营。自然值得敬畏,生命弥足珍惜。当灾难过去,抚定思绪,我们仍能寄望的仍在人间事物,所能慰藉的仍是社会长进。正如军人和警察无日无夜地搜寻,医生和护士无日无夜地抢救,官员和民众同心一气地团结,公民同胞无私无畏地救助,这人世的一切文明建设,都令我们从死难的悲痛中进发,欲求臻美的生者世界。
国家哀悼日,正是寄寓生命无常的沉痛,感念人生存在的价值,仪式肃穆无语,却满蕴向死而生的生命意义。它纪念的是死,向往的是生,是更伟大更进取的生。个人如此,国家犹然。
逝去的哀痛由来如斯,纪念哀痛的社会形式却随文明日进。正是在这层意义上,是生者的勇气将人类无数的死难,砌入了文明演进的长河之中。于古老的中国传统,以国家名义哀悼生民之逝,仍是政治文明的新事物。尽管我们祈愿这样的事物永世不要再出,它所标定的国家进取、文明进步,却已铭记在中华民族的文明之路上。
这是汶川大地震中,那些极度的哀伤所换取的进步。当国家试着表达人情,当权力试着走近人性,国家哀悼日的黯然背景之上,闪烁了最为可贵的人性之光。谁能说,这无尽哀伤的所求,不曾包含这些政治文明的进步?当家国受难、亿民同悲,政治不再是与心灵无关的事物,权力不只是仅供仰望的深宫,它能在犹疑中捕捉到社会人情的至真至切,深味到国族情感的壮阔深沉。这是我们的国家第一次为罹难的普通公民,降下旗帜,肃然志哀。藉由国家哀悼日,那些冷淡的政治语汇开始满含你我的生命情感,至高无上的国家形式链接到了你我普通人的心灵生活。
我们在汶川大地震的悲痛中醒来,睁眼见出政治的更进,瞥见人世的改良。这足以映射生者的勇气和诚意,看出国家的进取和希望。那些流溢在大地上的普通人的情感,他们为死难痛哭,感念活着真好,他们对厄运无助,对人世感恩。他们默默哀悼,掩面哭泣,他们想做点什么,甚至窘迫内疚。他们想负起责任,他们也内心逃避。国家哀悼日,将无数这些寻常人的心灵一瞬,以静默的仪式一一囊括,哀悼与忏悔、自省与救赎都在此悄悄含蕴。国家形式、社会意志、公民精神同衷共诉,其内生的历史张力将一往无前。
今天,汶川地震后的第九天,国家哀悼日让我们感受到源自国族共同体的内心抚慰和沉痛表达。国家哀悼公民的死去,我们向着光亮的远处站起。面对死难,我们唯一的希望,就在于更顽强的生命联合。当国家不再拒斥表达普通公民的情感,当文明置于最宽广坚实的人性之上,我们也必能历尽劫难而入煌煌现代之林。
作者:
社论
编辑:
陶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