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常务副院长 沈丁立 教授
为期3天的第六届亚洲安全大会3日在新加坡闭幕。中国首次派出以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章沁生中将为团长的高级别代表团与会，显示中国积极参与地区防务合作，受到各方关注。章沁生在会上阐述了中国的和平发展道路和防御性国防政策。他的这次发言究竟传递了什么信息，产生了什么影响，我们请专家来详细解读一下。 ——编者
1 “香格里拉对话”:中国一直是热点
问:亚洲安全大会到底是一次什么样的会议？中国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国家安全事务在过去只能由政府部门处理，现在非政府部门研究讨论这些问题已不再新鲜。但是，一个非政府机构开个政策研讨会，不仅有学者研讨安全问题，而是一个能把亚太地区20多个国家或地区的国防部长、参谋长或其高级副手齐齐请来，请他们发表对亚太与本国防务政策的意见，并利用会间做密集双边会晤，这在世界上是罕见的。
做成这件事的，是位于英国伦敦的国际与战略研究中心。虽然它与英国政府有密切关系，但它的确是一个独立的战略研究智库，过去的多位所长都在全世界范围内物色，也都由外国人担任。
这个年度会议每年6月初在新加坡的香格里拉大酒店举行，因此被称为“香格里拉对话”。自2002年起，已经举行6次。那么多的各国军界要员一起参加这个亚洲安全大会，目的就是为了在这个平台上宣示各自的防御政策。
我国从2002年第一届大会起就参加了这个系列会议，本人参加了2002年和2003年的前两届，时任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当时也参加了会议。我国参加会议的政府官员的级层在逐年提高，从时任国防部外办主任詹懋海到时任外交部亚洲司司长崔天凯，再到参加今年会议的副总参谋长章沁生。
在历年的会议上，中国的崛起始终成为亚洲安全大会的热题。在一定程度上，我国现代化的迅速发展已经成为亚太乃至整个世界关注的中心。对于中国的发展及其军事影响，亚太地区的成员们十分重视。各国各界人士对于我国的军事现代化发展水平、战略意图、透明度等方面，怀有浓厚兴趣。
应该说，我国的国防发展受到注目，本是自然之事。我国国防投入长期不足，起步的平台低，迄今还没有全部实现武装力量的机械化，更遑论大面积信息化。但是，自上世纪90年代初以来，我国国防装备研发进入新的发展期，从海外采购装备逐渐增多，尖端设备出台，常规国防能力和军队训练水平较快提升。同时，官兵待遇更加改善，这一切都意味着军队开销连续上升。
我们认为合法合理的事情，在外部世界看来并非都能按我们的逻辑来理解。一方面，有些国家习惯用霸权思维思考问题、看待别国，对于中国积弱的形象比较习惯，而对于中国的富强难以适应。它们习惯于以自我为中心，对干涉我国台湾地区事务熟能生巧，对我国发展反“台独”的军事能力感到不能接受。另一方面，还有一些国家未必这么思考问题，但伴随着我国军事能力的增强，感到有必要了解中方的军事战略与意图。
同时，中方有些人一听外部对我军事现代化提出疑问，就条件反射地认为对方在鼓吹“中国威胁论”，那也可能是以偏概全，忽视了我国有必要向世界阐述中国的国防理念，分析中国国家安全面临的危险，从而引导人们理解我军建设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2 章沁生发言:透明发言赢信任
问:章沁生副总参谋长在此次亚洲安全大会上阐述了中国的和平发展道路和防御性国防政策，还对中国的军事透明度问题进行了说明，如何理解他的这番讲话？这个发言起到了什么效果？
本月初召开的亚洲安全大会上，我军副总参谋长章沁生积极地介绍了我国的和平发展道路和防御性国防政策，取得了很好的效果。首先，我国派出了历年来与会的最高领导，表明中方重视这个交流机会，在乎运用这个讲坛介绍中国、沟通世界的诚意。其次，章副总参谋长的大会发言传递了我国军队建设走向透明的信息，受到广泛欢迎。
章副总长在大会发言中指出，“中国的和平发展道路是一条与以往大国崛起不同的、新的发展道路，其精髓就是坚持走和平发展道路，既通过争取和平的发展环境发展自己，又通过自己的发展促进世界和平，努力实现和平的发展、开放的发展、合作的发展、和谐的发展”。他认为:中国秉持“强不执弱”、“讲信修睦”、“协和万邦”的精神，致力于发展不结盟、不对抗、不针对第三方的军事合作关系。
中国坦率承认自己的发展借助了和平国际环境，并将致力于回报国际环境以和平。因此，中国自信它的和平发展之路能够实现，因为它同过去经由扩张侵略而崛起的道路完全不同，是一条共赢之路。这一说法，已经为我国改革开放以来将近三十年的和平发展所证实，也被近年来有的国家在世界上推行冲突与对抗从而招致严重挫折所反衬。
说到透明度，近年来我国的国际军事交流已广泛展开，通过参访我各级部队以及军事部门，并且通过国际联合军事演习或演练，我军的军事条例、作战能力和风纪水平已更多地呈现在外军面前。美国武装力量的高级将领已多次参观并进入我国先进武器的平台，我国的《国防白皮书》也更多地介绍我军军事开支的分类使用。
在“香格里拉对话”上，章沁生中将报告了500亿美元年度军费更为具体的走向:军人工资和退休干部的生活津贴200亿美元、换军装80亿美元、加强军队院校建设70亿美元、武器装备150亿美元。如此一算，真正拨给武器装备的费用还不到总预算的一半。按照他的说法，“在多重安全威胁、地理政治环境、领土大小，还有每人支出等条件下，中国国防支出算少的”。他所透露的内容，让更多的与会者对中国产生了信任。
中方透露更多的数据，有利于打消外部的各种猜疑，有利于塑造中国和平性质的防御方针。有意思的是，中方在会议上还透露，中美双方准备在今年9月举行的第9届中美国防会议上，敲定中国军方与美国国防部的热线。美方对此期待已久，但中美双方由于政治与技术种种原因一直对此未能突破，但人们现在对今秋两国开通军事热线却可预期，这无疑也是中方采取增进互信的重大举措。
3 美防长回应:折射出矛盾心态
问:美国国防部新近发表了《中国军力报告》，对中国的军情说三道四。但是在这次大会上，美国国防部长盖茨对于中国的发言给予了积极的评价。如何看待美方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面对我国加强互信透明，面对我国积极协作的国防政策，美国与会的国防部长盖茨的发言比美国国防部新近发表的《中国军力报告》调子有所缓和。在亚洲安全大会上，盖茨表示，“美国与中国在诸如反恐、反核扩散及能源安全问题上有着共同的利益，因此有理由对美中关系的发展前景表示乐观。”
他还认为，“美中已经加强了军方所有层次的交流。两国显然拥有广泛的经济与贸易关系，前不久在华盛顿结束的第二次美中战略经济对话就是一个旨在改善双边经济关系的步骤。”
盖茨的发言耐人寻味。5月25日，五角大楼刚发表了关于中国军力情况的最新年度报告，对我国的战略意图和动向又说三道四，对我国军事的透明度更充满牢骚。根据那篇《中国军力报告》，中国的韬光养晦政策成了战略欺骗，我国发展扩大了的经济利益及采取正当的区域防御能力成了对台湾海峡以外地区怀有野心的根据。
一边五角大楼刚刚批评完，一边国防部长又积极评价中美军方的交流，这恰恰反映出美国人对于中国的矛盾心态:一方面对中国的军事实力抱着怀疑和防范；另一方面，也肯定中方在军事透明度问题上的积极发展，为同我国进一步交流的过程中留下塑造中国行为的余地。
对五角大楼的批评，我国的和平发展事实就是最好的回应。同时，对其中的有些疑问，我们是可以对其说理，用事实进行解释的。章沁生副总参谋长在新加坡的发言，恰好起到了这个作用。因此，对“中国威胁论”最有效的批驳，靠的还得是事实。我国政府定期发表国防白皮书，不断提高我国防御政策的透明度，已经并将还会取得良好的收获。
对于透明度，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会将国防情况和盘托出，美国也不会。透明与不透明，考虑的都是结果是否更安全。不透明貌似安全，但引起外部不必要的猜疑，有可能刺激彼方做更多防范，从而又会导致己方更不安全。但不必要的透明则会自损安全，尤其是当中国大陆面临来自“台独”的挑战时，保护好反“独”的防务机密，则是当前安全要务。
在亚洲安全大会上，中国军人向美国国防部长请教了美国的军事透明度问题。虽然美国的防务政策可能是较为透明的，但恐怕中国人对美国在亚太的军事存在有着很多问题，想必美国也绝不会将它介入地区冲突的军事想定向中方交底。笔者因此想到，中美专家不妨共同研究一下这个问题，分析双方透明度相对水平，比较两国军费究竟细含哪些内容。
中美不仅要能够相互指责，更要学会相互倾听，从中发现有益的部分，促进各自进步。尽管两国之间尚有深刻分歧，但学会在有困难的时候管理好彼此关系，使之向上发展而非下坠，是两国领导者的责任。军事信任是这层关系中的稳定剂，我们有理由认为在进入新世纪七八年后，两国已积累起足够的正反两方面经验，能够稳稳地把握住共同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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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唐毓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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