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朝荣自称，十堰的公交民营化改革以失败告终

核心提示

2008年4月15日，车城十堰全城公交司机集体停运。这是该市公交集团公司改制五年来发生的第四次停运事件。

事发当天，十堰市市委召开常委会，会议决定，鉴于十堰市公交集团公司已不能保证城市公交的正常营运，十堰市委、市政府研究决定收回十堰市公交集团公司的城市公交特许经营权，采取切实措施维护公交企业稳定和正常公交秩序，以确保广大市民的出行需求。

十堰市城市公交特许经营权的转让要追溯到五年前。2003年3月24日，民企老板张朝荣和十堰市市政府签订《股权协议书》，公交公司由事业单位变成企业，十堰市成为全国第一个公交事业全盘民营化的城市。

当时的报道认为，这是一个“多赢”的改制，当时有报道提及，“公交集团是一个吃财政饭的单位，每年需要财政补贴550万元，如果能卖掉，可以甩掉一块财政包袱。”“新的运行机制，有利于企业在市场竞争中做强做大。”张朝荣当时也认为，“公交公司盈利不成问题”。

十堰市公交集团公司改制后，张朝荣被称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还曾一度被选为“中国企业改革十大新闻人物”。

然而，5年过后，张朝荣自称，十堰的公交民营化改革以失败告终。

对话 张朝荣：我在十堰的投资失败了

张朝荣，59岁，温州人，十堰市公交公司董事长(以下简称张)。本报记者昨日在十堰对其进行了专访。

十堰市公交开始“姓公”

记者：你公司的城市公交特许经营权被政府收回去了？

张：是的，市领导15日下午5点半找我谈话，并告知我经过常委会决定，公交公司经营权被政府收回。

记者：公交公司目前如何运作？

张：4月15日下午5点，公交公司临时党委召开了中层以上干部会议，从会议召开开始，公司所有财物被接管，我本人签字已经无效。公司全面工作由临时党委接管。

记者：这意味着什么？

张：民营企业被政府接管后，由政府运作公交事业。

记者：可你的单位是民营企业，政府干预企业运作，你同意吗？

张：公交公司有它的特殊性。它承担的是社会责任和义务，如果我不同意政府接管，司机集体停运事件很难解决，这将影响到市民的出行，如果这样，我对十堰人民是有罪的。

记者：现在有什么具体方案出来吗？

张：现在还没有，政府也没有给我一个具体的操作方案，接下来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记者：你有什么话要说？

张：我希望事情能够合情、合理、合法地妥善处理。

记者：为什么？

张：人都有一种本能——自我保护。

记者：你怎么保护自己？

张：公交公司的财产是我个人的，我的财产应该得到法律保护。

工人停运没有先兆，我也没料到

记者：为什么工人会集体停运？

张：这次工人集体停运很平静，没有先兆的。早上6点钟工人陆续开始停运，我也没有意料到。

记者：你怎么看工人集体停运事件？

张：(挠头)我很无奈。没有一个老板喜欢自己的工人停工，都希望自己的员工能够爱岗敬业。员工停运一天，我的收入就会减少25万。

记者：有没有从职工的利益上考虑过？

张：2006年底，我们召开了职工代表大会。在物价上涨、市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国务院要求提高工人工资的背景下，我们提出将工资提高100元，从2008年1月1日执行。

记者：执行了吗？

张：执行了。

记者：工人停运的理由，外界传言是工人工资太低，你认为呢？

张：我们公司现在的薪酬体制是底薪、绩效工资、节油奖金。目前公司拥有员工1300 多人，平均工资为1180 元每月。在公司，有的司机能拿到1400 多元，也有的司机只有200 多元。

记者：为什么有这么大差别呢？

张：这是员工本身的事情。如果工人能够上班26天，满勤，工资自然就会上去。但有的员工只上了10多个班，还有掉趟(没有跑足当天车次)，又要扣掉一部分。再除去在单位内的水电费、物业费、养老保险金等，自然就没有多少钱。

记者：问题出在工人这方面？

张：不管是什么公司，职工不付出努力，肯定就得不到高额工资的回报。

记者：工人反映你公司制度太严格，工资都被罚掉了。

张：任何单位都有自己的规定，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比如对车辆不爱护，对工作不负责任，这也不是我一个公司是这样做，所有的公司都在这样做。

记者：外界说你是私人老板，追求利润。票价受到制约后，从消费者身上追利不到，只好转移给职工。

张：这个说法是不对的。公交事业本身就是微利行业，如果是追求利润的话，我就做房地产了。

2005年公司赔钱后，我就可以甩手不干了。

5年我亏了2000多万，政府承诺的“公交优先”未实施

记者：你的公司经营状况怎么样？

张：2002年接手前，公交公司明盈暗亏，如果减去财政每年补贴的550万元和应交而未交的330万元营业税，全年亏损760万元。接手后，2003年当年公司实现经营收入6700多万，利润106万元。2004 年收入为7900多万，赢利119万元。但随后三年分别亏损500多万、900多万和700多万元。

记者：为什么2005年出现了一个拐点？

张：油价暴涨，2003年油价每升2.6元，现在已涨到5元多。公司营运线路22条，营运车辆386辆。每天的油耗就是21吨，这个成本太高了。

另外，2006年供油出现了批零倒挂，批发油价要高于零售的油价，一吨都要多出800至1000元。

记者：为什么小巴都能赚钱，而你的公交公司却在赔钱呢？

张：小巴车的成本很低，一辆车大概在6万左右。公交公司的一辆车成本在30万。两者的油耗也不一样，小巴车每一百公里耗油量在10升左右，而公交公司的车辆在30升左右。其三，小巴车没有时间限制，在高峰期集中运行比较严重，而公交车按时运行。这样计算下来，就知道差别了。

记者：除了油耗这个原因呢？

张：政府承诺的“公交优先”未能实施。公交公司承担了社会福利，包括老年人、残疾人、现役军人免费乘车，学生优惠。仅这方面的免费就达到了7800万元。

记者：这个数字是怎么统计出来的？

张：按照IC卡刷卡数量以及老年人优待证、残疾证的发放数量统计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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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朝荣自称，十堰的公交民营化改革以失败告终

集体停运只是一个导火索

记者：这样说来，你的公司运行不下去的根本原因是企业一直处于亏损状态？

张：是的，集体停运事件只是一个导火索。如果我在赢利状态，工人工资肯定也会提高。

记者：你怎么看待民营企业运作公交事业？

张：当初我投资公交事业，把当时的公交公司盘活了，我用2320 万买断了国有企业的净资产，政府就甩掉了一个包袱。

记者：这个包袱由你承担？张：是的。按照建设部文件规定，政府应承担公益事业的责任，不能一卖了之。

记者：后来呢？政府承担了什么责任？

张：中央财政仅在2006、2007两年共提供了619万元的油补。这还不到油价增长所造成的额外成本的10%。

记者：你认为当地政府还应该承担什么责任？

张：按国务院办公厅《关于优先发展城市公共交通的意见》，对公交公司承担的社会福利(包括老年人、残疾人等)带来的减收予以补贴。

记者：这个补贴给你了吗？

张：没有，至今还没有。

记者：从你的履历看，你从做出租车公司、到鹿城运输总公司、到现在的十堰公交总公司，一直都与运输有关。

张：是的。

记者：你总结一下，五年来民营企业在十堰运营城市公交的得与失。

张：这5年来，公交公司的硬件得到改善，市民出行更为舒服，这是大家都能看到的。

记者：失去的呢？

张：失去了公交公司的运行权，“亏损”了企业，停运事件也伤害了公众利益和政府公信力。

记者：意味着什么？

张：意味着，我在十堰的投资失败了。从今天开始，我对公交集团的运行彻底失去了信心。

◇进展 十堰市公交昨日恢复正常

昨日，十堰市公交集团公司的司机们已经开始正常工作，公交秩序恢复正常。

据了解，十堰市公交公司司机集体停运是从15日上午6时开始，没有得到消息的市民在站台上苦苦等待，而中巴车在十堰城里忙个不停，但仍然不能满足市民出行的需求。在当地论坛里，网友称，政府临时调动了大巴。但记者没有得到官方的证实。

事件发生后，十堰市市委、市政府紧急召开会议，决定收回特许经营权，另外对罢工工人进行劝说，并责令工人在16日恢复正常运营，在16日上午6时20分没有正常发车的职工，按照自动离职处理。

16日下午，记者在十堰市火车站看到，公交枢纽站内工人们已经在上班，车辆有序地进入公交枢纽，候车的市民有序乘车。在十堰市主要街道人民路，穿梭的公交车也都按站停车，市民出行没有受到影响。

十堰公交第四次停运事件，市委市政府收回公交特许经营权引来网友不断叫好，但也有争议。

有网友认为，在当日事件发生后，政府没有通过宣传手段告知市民，使得不少出行市民受到影响。

另外，有网友认为，市政府收回公交特许经营权后，十堰公交事业的发展何去何从，考验当地政府的智慧。

十堰市委宣传部一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目前公交车的运行已被政府接管，公交公司的经营权收回，但公交公司如何被收回，还在商讨之中。

本报见习记者 权义 发自十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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