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炳忠:为何我出身本省家庭却从小认同中国

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观世变》特别策划

网友评论(0) 2015.09.01 《观世变》第96期 主持人:唐智诚

如果你真的要替台湾找出一条出路,那你只有回归到中华民族一份子这条路上来。如果你真的觉得要超越台湾的悲情,就要在中华复兴的这条路上来找到台湾命运的存在。所以我是爱台湾爱得不得了,我是爱台湾爱到对台湾历史中错综复杂的感情有非常深的体会,才会对中国产生认同感。

在我来看,两岸没有统一新中国怎么能诞生?不统一的结果就是让人家见缝插针,所以我支持两岸统一有一个更大的目标,希望中华文化复兴。

中国它败坏也好,富强也好,那就是我的国家,我就是中国人。如果现在国家是衰败的、不幸的,我们就想办法把它救起来,国家如果现在在上升,我们就共襄盛举,这才是正确的观念。

 

本文系凤凰网历史频道对话新党青年委员会委员王炳忠文字实录,采访:唐智诚,整理:唐智诚 刘涛

嘉宾简介:王炳忠,1987年出生,祖籍台湾台南市,硕士毕业于台湾政治大学外交所,现任新党青年委员会委员,新中华儿女学会理事长。

我出身世居台南的本省家庭从小认同中国

凤凰历史:你为什么从小就认同自己是中国人呢?

王炳忠:很多人说我出身于外省人家庭,其实我家是世居台南的本省人。我祖先当年跟着郑成功的军队到台南来屯垦,就是第一代准备“反攻大陆”的人,那时候是反清复明。后来反清复明没成功,就在台湾落地生根,久了之后变成台湾人,然后很多台湾人却笑人家是外省人。

我从小认同中国,很大原因是我特别喜欢中国的历史文化。那时候台湾的三个电视台在礼拜天都会播“国剧”选粹,我从幼稚园起就喜欢看。“国剧”,也就是“京剧”,儿童节时我还登台演过。我还喜欢看历史剧,我看的第一部八点档连续剧是台视的《唐太宗李世民》,我从小就很自然地觉得唐太宗是我国人啊,他不是外国人。

爸妈发现我喜欢看历史和语文类的东西,就到图书馆去借书。我妈妈是很普通的劳动阶层,她到图书馆就懂得按册数来借书,于是我就看《陈姐姐讲中国历史》,从第一册夸父追日、盘古开天、女娲补天造人一直读到清朝灭亡、中华民国建立,所以在我的世界观是从中国神话里来的。我听朋友介绍说央视春晚有首歌叫《中华好儿孙》,里面唱“女娲把天补,夸父走千里”,我很自然地觉得这就是我的根。

到国中以后,当时政党轮替,开始听到“台独”、“中华民国不存在”等说法。当时李敖代表新党选总统,在电视上主持一个节目,我跟我爸看这个电视节目,还会辩论,这是我的政治启蒙。我像触电一样的突然明白了台湾政治最核心的“统独蓝绿”,我认识到“中华民国宪法增修条文”就是因应国家统一前的需要而产生,所以才有大陆地区跟台湾地区,终极目标是国家统一。意识形态各有不同,可要讲是非总要回归到法律本身。要支持“台独”,你也要面对台湾还没独立的现状;要是想统一,也要面对两岸分治的现状。当时我在作业本上写:很多人讲台湾是主权独立的国家,我说不,宪法就说不,台湾只是中华民国的地区,大陆是另外的地区,台湾并没有主权独立,然后老师就给我画线打了个大问号。

凤凰历史:老师不认同这句话?

王炳忠:老师不认同。我当时在台北的万华区读书,万华就是艋舺,是台北最本土的地方,也是清朝末年台北最繁华的一带。那正是2000年到2003年,是台湾“文革”的发轫期,在台北,像万华这样草根的地方,“文革”号角吹得最快

有一次老师在课堂上问:“同学们,‘中华民国’跟‘台湾共和国’哪个国号比较好听?‘台湾共和国’好听的话我们可以举手‘公投’来改国号。”2000年总统大选投票前,国文老师在上课时突然说:“各位同学觉得如果阿扁当选‘总统’,台海会发生战争吗?炳忠你好像很喜欢政治,你来评论评论。”当时我12岁,国中一年级,我就说,“阿扁如果敢宣布台湾独立一定会爆发战争,但是他不敢,他没有这个胆。”老师的回答也很有趣,他说:“我们现在有李登辉‘总统’给大家最新的教科书,叫做《认识台湾》,过去国民党都没有教,现在李登辉教了,大家认识了台湾就知道台湾很重要,美国日本一定会保护我们,所以大家不要怕,台湾人一定可以当家作主。”这还是一位教孔曰孟云的老师,讲的却是这一套。

当时在学校就感受到“文革”的发轫,公民老师教学生“公投”改国号,国文老师告诉学生美日会撑腰,还有老师说阿扁当选总统,我们就可以“公投”使台语变成国语,当时这种气氛就弥漫在校园中。

公开说自己是中国人被骂“滚回去”

凤凰历史:在台湾现在这样的环境下,如果公开喊出自己是中国人,会得到周围人什么样的反应?   

王炳忠:我是一向都很明确讲,我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我是在台湾的中国人。很多人就讲,那你就滚回中国去。讲得更难听的就是所谓“中国猪”这种词。这个词其实不是从这两年才出现的,我在政治上很早熟,2000年读国中一年级的时候就开始关心台湾的政治,那时我在很多网络论坛上去发文,我发现怎么那么多人动不动就一句“中国猪滚回去”。

所以这样的一种仇中情绪一直不断地在台湾社会酝酿,它的最高峰是2004年。2004年陈水扁搞“一边一国”,搞“公投制宪”,为了要冲高他的总统选情,那个时候还搞了一个“228手牵手”。过去我们讲台湾有省籍情结,我们口头上说“我们台湾人”对应的是“他们外省人”,可是到了陈水扁时代,他把本省、外省进一步上升,变成台湾VS中国,变成台湾跟中国是对立的。

我们这一代刚好是在陈水扁时代长大的,整个中学时代就是陈水扁统治时期,所以像我这样20、30岁的人,他们现在觉得中国那就是敌人啊。就算有一些朋友对大陆的同胞也蛮关心,也愿意跟大陆同胞交流,但他们觉得我们是在关心外国人,我们是在跟外国的朋友做交流。比起仇中的人来讲,他们已经算友善的,可是他还是“去中”,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悲哀的事情。

国民党推行的大中国教育无法打动台湾本省人

凤凰历史:你身边认同自己是中国人的年轻人,你感觉数量是越来越多还是越来越少?

王炳忠:当然我们很客观的说是越来越少。大陆的很多官方报告或者是新闻报道,会提到从2008年以来,两岸和平交流、三通直航好像越来越密切,可是在我的观察来看,却没有增进台湾人对中国的认同,反而很多人说越交流越感觉到彼此不一样,所谓异己关系的感觉是越来越强。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一个情况,从我粗浅认知来看,最重要的还是教科书跟媒体的作用。因为多数人害怕做少数,所以即便他的家庭环境或者他内心当中也有着中国人的认同,可是长期在“仇中”的主流政治氛围宰治之下,他也不敢说出来。

如果讲更深层的原因,那就是历史造成的了。很多人觉得从1988年李登辉上任以后,台湾才开始对中国人的疏离,这个话当然讲起来也对,但是我们必须要去认知到,即使在李登辉之前,国民党在台湾推行的大中国教育当中,挂帅的是其实是反共教育。在反共挂帅的前提下,对于中国的认同可能被窄化成是一种乡愁。上一代人,尤其是外省的老兵,他们当然有很重的乡愁,但是台湾70%以上是明清两代就到台湾的本省人,所以我们光是用乡愁来强调台湾人是中国的还不够,这个基础太薄弱。

另外,国民党反共挂帅的教育,也令台湾人对于大陆有一种疏离甚至仇视。当然过去国民党的教育是把大陆政权跟大陆同胞分开的,所以理论上大陆还是我们的同胞,人民是无辜的,可是这种概念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听得懂。当反共教育透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去强调的时候它就会变质,到最后就变成反共跟反华、反中分不清。

而台湾过去在日本的殖民统治下搞过“皇民化”运动,李登辉就带有日本“皇民化”的史观。他觉得台湾人去做日本人的鹰犬来发动侵略战争,不但不丢脸,反而是一种荣耀。所以有这样的“皇民化”史观的人做台湾的领导人长达12年,思想就一步一步变得混乱。

 

我认同中国是因为太爱台湾

凤凰历史:你认同中国,会不会被人说成是不爱台湾?

王炳忠:我是本土出身的小孩,过去我不晓得别人怎么看我。毕业后又回到国中,支持“台独”的国文老师听到我讲了一句闽南语,他突然发愣的对我说:“王炳忠原来你是台湾人。”我当时一愣,难道有人不是台湾人吗?后来他解释说,看我参加演讲比赛、作文比赛以为我是外省人。后来我就深思这句话背后的意义。课本讲本省、外省、客家原住民都是台湾人,这句话其实是假的,他们内心觉得讲闽南语的才是台湾人,外省人不是台湾人。我又想,是不是台湾人为什么变得那么重要,中华民国国民一定等于台湾人吗?如果我是第二代外省人,我认同我是湖南人或者四川人,然后我在台湾住了很久,我也是台湾人,可是我为什么不能说我是湖南人呢?好像我如果不是台湾人我就失去了国民资格,讲话就矮一截。

2004年阿扁开始搞台湾对抗中国,我一些外省三代的朋友跑来跟我说他们觉得这是很大的进步。他们觉得我们这些外省人过去有原罪,现在只要愿意认同台湾,就可以摆脱外省人这个包袱。我说NO,谁决定你认不认同台湾?只有他们的嘴巴来决定,他们的笔来决定,所以像我这样一个闽南语流利,国语也很标准的台湾本省人,从郑成功来到这不知道已经定居了多少代,但因为我不合乎“台独”意识形态,在他们眼里就属于不认同台湾的人,因为话语权在他们的手上。

很多人说我不认同台湾,我从来不认为“认同台湾”的诠释权可以被某种特定意识形态的人来垄断。若你读透真正的台湾历史,你会了解,台湾所谓一二百年的悲情是整个中华民族不幸历史的一个缩影,殖民与偏安这种错乱一直在台湾发生,台湾刚好是整个中华民族在面对帝国主义入侵时很重要的前哨站,日本侵华的第一站就是台湾的“牡丹社事件”。台湾对整个中国来讲很小,可是整个中国最错乱、最矛盾的事件却统统都纠结在台湾的历史里。

到了我们这一代,如果没有好好的引导,那自然就觉得我跟中国就没有关系,就切割中国,但是这在我看来是非常悲哀的一件事情。因为如果你真的要替台湾找出一条出路,那你只有回归到中华民族一份子这条路上来。如果你真的觉得要超越台湾的悲情,就要在中华复兴的这条路上来找到台湾命运的存在。所以我是爱台湾爱得不得了,我是爱台湾爱到对台湾历史中错综复杂的感情有非常深的体会,才会对中国产生认同感。

在2004年左右,阿扁不断操作台湾跟中国的对抗,连我这样从2000年起就被扣上“大中国主义者”帽子的人也曾经迟疑:我是不是真的对不起台湾这块土地?尤其是我阿公阿嫲在那个时候过世,他们都是几乎不识字的台南贫农。突然间我也有过这样的迟疑:所谓“本土派”是不是有道理?黄河长江我也没看过,为什么我不去关心浊水溪、淡水河?但是我听到“台湾意识不等于‘台独’意识”,这句话后一下子豁然开朗。“台湾意识”本来是台湾人在错乱的历史当中对帝国主义侵略做出的反抗,是一种来自中国最底层的、中国最本土的爱乡爱土情怀,“台湾意识”后来之所以变得高度政治化是由于日本的殖民统治导致台湾产生了与中国大陆不同的政治经验。我突然就明白了,不是说出生在长江黄河边上我们才是中国人,“中国人”是对于中华文化的认同,对于中华民族历史命运的一种体会。到今天为止台湾人尤其本省人保持敬天法祖的习俗,像我阿公阿嫲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可是一到初一十五、逢年过节该祭拜什么比我们还清楚,这就是最传统的中国人所做的事情。

有人说过去老国民党抹杀台湾历史,对台湾本土文化不重视,因此“大中国主义”是不对的,我们背叛了台湾本土。这样的说法其实是很偏狭的,拿老国民党等同于大中国主义。在台湾,代表中国的政治符号好像不是国民党就是共产党,这导致政治上的恩怨情仇影响到了台湾人对中国人的认同感。可是我觉得我们应该把他们跟中国切开,国民党不能完全代表中国,共产党也不能完全代表中国,中国这个符号是属于所有愿意认同中华民族的炎黄子孙。不能因为对政党有意见就否认自己是中国人。

我支持两岸统一是希望中华文化复兴

凤凰历史:你支持两岸统一是基于什么的原因?   

王炳忠:两岸统一这个梦是从我国中时期就发轫。那时碰上国父孙中山逝世纪念日,我在日记中画了一个“新中国构想图”。画这张图是因为无意中看到的电影《宋家王朝》,片尾宋家三姐妹互相问对方,当年爸爸要我们找的新中国我们可曾找到,这句话在我心中留下很深的烙印。我觉得中国人斗了半天,但好几代中国仁人志士所追求的繁荣、富强、复兴的新中国,到今天仍然没有实现。大陆方面说1949年新中国诞生,但在我来看,两岸没有统一新中国怎么能诞生?不统一的结果就是让人家见缝插针,所以我支持两岸统一有一个更大的目标,希望中华文化复兴。

到高中以后,发现统一已经变成不能说的话。我的高一大概是2004年,李登辉说我们最大的成功就是2004年以后让台湾本土化的路线成为“蓝绿”都必须接受的政治正确,李登辉讲没有错,2004年阿扁当选总统以后,这条路线越走越没有回头路,所以今天年轻一代几乎都支持“台独”。

在那种情况下,我也曾淡化政治立场,就是还说我是中国人、中华文化复兴,但是“统一”两个字不要太强调。直到马英九上台后我突然发现,我们所期待的那个“拨乱反正”的马英九当“总统”之后,“中国人”三个字从来不说出口,从元旦到“双十”的一系列文稿讲话从来不提中国人,最多提中华民族、华人。我就很震撼,如果“统一”这两个字大家觉得怪怪的不要提,难道连“中国人”三个字也不能提吗?我们爸爸妈妈那一代,课本上写着“做个活活泼泼的好学生,做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很多人说老掉牙,但这些不对吗?

所以我突然惊醒,我就觉得不能退。这是一个意识形态的斗争,这是敌我的斗争,很多人说有这么严重吗?如果没有这么严重,为什么今天支持统一、认为自己是中国人的人,在他们的眼里你就是背叛,他们已经表示这是敌我的对决。今天我对“统一”退一步,明天我对“中国人”退一步,后天你要到哪里去?你只有退到“台独”了,那这会是民主的社会吗?

在台大宣传“两岸一家亲”被左右夹攻

凤凰历史:在宣传“两岸是一家”这个理念的过程中,有没有让你印象最深刻的故事?

王炳忠:我讲一个今年4月份的例子。台湾大学每年有一个杜鹃花节,类似校园博览会,摆摊介绍各个社团。我有朋友在台大成立了一个唯一的统派社团,叫台大“中华复兴社”,今年是第一年摆摊,于是我也去帮忙。我们当时想,摆摊总要布置,布置什么呢?有人说布置“两岸一中、中国统一”或“两岸一中、民族复兴”,我们自己觉得可能太刺眼了一点,因为毕竟是社团,不要那么政治化,所以我们就改成“两岸一家亲”,很生活化。结果发现我们被安排的展览位置左边是XXX,右边是台大大陆社,台大大陆社是个宣传“台独”的社团,于是我们就被左右夹攻。

一开始还没事,我们就卖“两岸一家亲”的徽章,突然旁边开始喊口号,喊“台湾中国,一边一国”。本来我还想,贴“统一”的标语太刺眼,人家又是“台湾独立”,又是“国民党不倒,台湾不会好”。他们越喊越大声,最后我说不行,输人不输阵。所以我们也喊,我说不能再喊“两岸一家亲”了,人家都“一边一国”了你还在“一家亲”,所以我们喊“台湾大陆、两岸一中”。

当时除了两面叫阵,更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对方喊“台湾中国、一边一国”的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后来听说只是高中生来帮忙台大社团活动。她一边激烈地喊,一边又在笑,我就看不懂这个同学,觉得她一会儿在革命,一下子又是在演戏。他们为了“一边一国”愿意做出怎样的牺牲,还是他们觉得这只是一场戏?还喊“王炳忠选总统”,在他们眼里这是一个可以拿来恶搞的东西。最后还搞了一个日文的标语挂在身上,我也看不懂,我说你是日本人吗,怎么还搞出日文标语?我们回去查了才知道,这是“台独”派最新的文创产品,那个日语拼音念出来就是闽南语的脏话“国民党干你娘”。现在用这种很粗暴的东西来作为文宣手段,好玩还是好笑?还是他们真的要革命,我看不懂。

我觉得在2004年前后,台湾“统独”很对立,但至少还是讲道理的。我在建中读书,班上几乎全部是“绿营”,那时人家还要辩论,要拿出佐证资料,现在小孩连这个都不用了,他直接骂干你娘。蔡英文讲得很贴切,“台独”已经成为天然成分,深入骨髓了,那就不用辩论。这件事还上过电视新闻,媒体做的标题叫做《好可怕,敏感的统独议题竟在校园里闹起来》。我看现场他们喊得很自然,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怕,反而是我们势单力孤、孤掌难鸣。

 

“反旺中运动”时被“独派”骂没资格讲台湾话

凤凰历史:还有没有别的印象深刻的故事呢?

王炳忠:前几天一些刚升入大学的小朋友给“反课纲运动”的人发送国旗,这些同学高中的时候就成立“捍卫国史同盟”,他们嫌马英九做得不够,认为教育要拨乱反正。他们希望去看一看,虽然大家立场不同,但都是在为国家命运努力,希望他们为国珍重。尤其是现在闹出人命,很多人用人命来不断炒作,那不是我们所乐见的。

结果在现场找不到年轻同学,从“教育部”门口进去,走了好长一段路,都是一些中老年的“独派”,这些“独派”看到小朋友拿着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好像看到鬼一样,说这个旗不要进来,这里是台湾,不欢迎这面旗,有的故意拿过去就要撕掉。他们见到这种场面愣住了,没想到自己既没有抗议,也不吼也不吵,就被人骂“滚回去”。所以有些小同学心情比较低落,我就给他们拍拍背,其实知道他们是这样子就好,这确实是一个敌我的斗争。

这种场面我已经很习惯,我2004年参加“319枪击案”之后的抗争,被“独派”围起来骂我投共,我也一笑了之。前年“独派”搞一个“反旺中运动”,他们美其名曰“反媒体垄断”,组织了一万多人的大游行。大概只有几百个学生打头阵,后面全是“独派”团体:李登辉友会、台独、台联统统来了。而我们只有15个人,拉一个小标语“反对民粹”。他们就是因为“旺中”支持两岸的和平发展所以反对,根本不是反对媒体垄断,这不是真正的民主自由。结果我们被围剿,要我们滚回去。甚至我用闽南语跟他对话,他都说我没资格讲台湾话,说我是中国福建派来的匪谍。

这些我已经习惯了,但前几天是比我小的同学去送国旗,大家确实必须要能够稳得住,因为这条路还很长。台湾这是从甲午战争累积下来到现在120年的问题,本来应该由政治人物拨乱反正,但没有人敢去力挽狂澜,最后就轮到我们这些年轻人来做。

“台独”为迎合日本欺负阿嫲 两岸统一台湾才有尊严

凤凰历史:你周围哈日的人多吗,具体有些什么表现?

王炳忠:哈日的人当然多,我国中的时候哈日就是主流,最早从《流星花园》开始,里面模仿了很多日本的桥段,把日本的流行文化都引进来了。我觉得哈日是流行文化的喜好,比较强势、精致的流行文化当然容易被喜欢,多数人喜欢看表面的东西。日本发展得比中国强,当然他制造出来的东西惹人喜欢。可是现在不止是哈日,还“媚日”,已经发展到如果你不认为台湾是二次大战战败的一方,你就不认同台湾。过去再怎么搞“台独”也不会讲这个话,但现在网路上的留言都是这样讲,如果你认为台湾不是战败国你就是中国的奴隶、走狗,这已经违反人类文明了。

最近“反课纲”的同学竟然脱口而出:慰安妇也不见得就是被迫啊。用这种话来刺痛台湾人的阿嫲,不关心就算了你还来刺痛,怎么会媚日到这程度。李登辉就更鼓励了,他说钓鱼岛都是日本的。以前这些话还不会堂而皇之登上主流舆论,现在都给登上了。我周遭还有朋友讲,光复有什么好,如果台湾没有光复,我们去日本就是走国内线。现在不止哈日,已经变成“媚日”,喜欢流行文化跟已经卷进去站在对方的立场想事情那不一样的。

国中时我在电视上看到民进党“台独”理论大师林浊水替日本辩护,他说慰安妇也不见得是被迫的,我吓一跳,“台独”理论大师连这种事情都要站在日本的立场来践踏自己的阿妈,难道就是因为台湾要“独立”得要靠日本撑腰吗,所以他们对日本必须轻轻放下?我彻底看破“台独”的谎言,为了台湾“独立”却要迎合日本欺负自己的阿嫲,两岸统一才真的还我们尊严。当我们站在中华民族的舞台上,台湾人就有很大的发言权,台湾就不是世界的角落而是历史的中心。

无论中国败坏还是富强我都是中国人

凤凰历史:中国大陆现在处于经济快速发展的时期,但也有一些社会问题,比如腐败、强拆、环境污染等等,这些社会问题会不会影响你对大陆、对政府的好感,乃至于动摇你对中国的认同?

王炳忠:首先我对中国人的认同与对政府的好感没有关系。一些台湾朋友很喜欢讲,大陆水准那么差,哪天大陆跟美国一样你再来叫我们做中国人,不然谁要做。这种话我听了也感觉心痛。我曾经看过一部大陆改革开放时拍的电影《牧马人》,电影中朱时茂演的角色和丛姗演的女主角在对话中提到: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中国它败坏也好,富强也好,那就是我的国家,我就是中国人。如果现在国家是衰败的、不幸的,我们就想办法把它救起来,国家如果现在在上升,我们就共襄盛举,这才是正确的观念。

黄花岗的烈士们当时所处的中国比现在破败、贫穷、落后。可是他们从来没有说我不是中国人。现在中国大陆处于两百年来最好的时代,当然它有很多不足,可是不能因此就说我不是中国人,而且我们要了解,大陆的问题不是落后造成的,是发展了才不可避免地要面对这些问题。台湾也一样,80年代经济开始发展,也出现了公共利益跟私人利益的拉扯,也有环境污染,只是台湾人口系数比较低,整体规模没有大陆这么大。我的意思是,不是要用“反华”的帽子来压制所有不同的批评意见,但还是要警惕别有用心的人把这些问题变成反华的言论,我们不能上当。

西方在发展过程当中也碰到同样的问题,伦敦以前不是雾都吗,当年他们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他们靠对外侵略,市场不够了就去抢人家的资源,货品比不过别人就贸易保护。今天的中国如果这么做,世界会允许吗?中华民族也不是靠这来强大自己,所以我们要找另外一条路,这条路可能在世界上都没有过,很有可能是中国人21世纪对世界文明的一个创举。

两岸年轻人应多做思想上的交流

凤凰历史:对于台湾年轻人“绿化”的氛围,你认为大陆应该做些什么来支持统派呢?

王炳忠:我觉得大陆的两岸交流政策不能没有目标、没有规划。在民进党执政时期,两岸接触都很少,一般的交流也很重要。可现在两岸关系风声水起,做生意赚钱的人比比皆是,交流都是表面上吃喝玩乐,没有在思想上做交流。毛泽东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现在虽然不是革命,但是台湾历史沉淀下来的问题想要拨乱反正,需要的力道不亚于革命,怎么可能请客吃饭就能解决呢?

应该做更多思想上的交流,让大陆的年轻一代、台湾的年轻一代,还有爱国的学者,学者不一定非要在政权上拥护谁,可是一定要有中华民族的感情、能够体会中华民族历史命运。大家一起做个八天七夜、十天九夜的闭门或公开的论坛,可以在大陆的高校举行,也可以轮流到台湾高校举行。这种事情“独派”做了一大堆,国际上的“反华派”也做了一大堆,都打着“两岸和平”的旗号,招来两岸的年轻同学,结果闭门谈两岸冲突的根源,谈大陆政府多不好,国民党也不好,中国人的文明就是落后,西方民主自由至上……越谈越差,那怎么会有中国认同?问题在于大陆没有类似的活动让大家可以听一听大陆是什么看法。

我因为做论文需要所以研究,我才发现原来大陆这么多学者早就已经去解释了中国模式跟西方的互动问题。台湾却一点都不了解,台湾停留在什么阶段?还停留在共产国际的年代,媒体教台湾年轻人说中共当年怎么搞苏维埃很可怕,那都多少年以前的事了。我觉得以后要多做思想的交流,不要怕,很多大陆人怕如果这么快的把一些思想论述告诉台湾人,会不会有点挑衅,应该要彼此尊重包容,我们同意包容,可是不能包容到根本没立场。应该负责任的告诉台湾人大陆的论述是什么,大家直接做思想上的交流,而且不要是学术会议式,是要沙龙式的,让台湾学生,大陆学生参加思想辩论,不要整天吃喝玩乐,吃五星级饭店那都没有用,反而还让台湾人笑大陆人腐败,应该脚踏实地,可以吃高校食堂,让台湾人体会大陆同学怎么生活,大家彼此聊聊各自家环境怎么样。这个比较实在,比那些负面的吃喝玩乐有用。

对两岸统一有信心但忧心统一的过程

凤凰历史:你对将来两岸统一,以及台湾年轻人中国观的拨乱反正,有没有信心?

王炳忠:在物质的层面、在历史发展层面我有信心,两岸一定会统一,我忧心的是心理认同跟物质现实的巨大矛盾。两岸之间的经济整合包括力量悬殊对比,只要中国大陆决心没有散掉,统一是迟早的事。所以我们苦口婆心的说台湾应该去抢统一的主导权,而不是坐等被统一,现在台湾政客很不负责任,独也独不了,统一也不谈,就是吃饱等死。

其实统一不是大家想的那样可怕的一件事,我们是缓统派,不是急统派,我们觉得应该去谈一个真的两岸都能接受的统一。我们都是中国人,这个要先确定,然而恰恰就是“中国人”这件事在台湾被急剧妖魔化,乃至于好好谈统一的空间也没有了,这是我最大的忧心。当现实的发展跟心理的认同产生大的矛盾,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就会发生战争。像我爸是普通台湾本省人,他都看很透了,他说如果这样下去,台湾的中国观不能正过来,大陆又不放弃统一,最后只有胁迫下才会统一。

很多人说,大陆经济发展以后,台湾人想要有更大的舞台,就会开始觉醒。我觉得不一定,不要低估了“台独”对年轻人一代的影响力,他们真有可能像当年支持阿扁的铁杆“独派”一样,肚子扁扁也要投阿扁。就算他觉得台湾真的在经济上需要更大的舞台,也不见得支持跟大陆统一,最后变成只有胁迫才可以逼台湾上谈判桌,讲起来非常毛骨悚然,我们不希望走到那一步,还是用和平方式来解决问题,可是如果中国观不能正过来,很有可能最后就会这样两败俱伤。

在这当中我最忧心的是这个统一的过程乃至统一的结果我的私心是更关心台湾人,本来台湾人可以掌握很多话语权,可以有很大发展的空间,我担心最后台湾人在统一中反被边缘化,而作为一个中国人,我也很忧心如果因为这样造成两岸兵戎摩擦,也会延缓了中华民族复兴的进程。

王炳忠

现任新党青年委员会委员,新中华儿女学会理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