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路军失败了,成立了左支队、右支队、干部游击支队和若干小游击队,各找出路。
西路军保卫局长曾传六,出发之前要安排自己的部下,他委婉地探询式地对我说,“欧阳毅同志,成立了干部游击支队,你看怎么样?”
怎么样?我当然明白曾局长的弦外之音。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好嘛,干部游击队我可以去嘛,什么时候走呢?”
见我这样痛快,曾传六倒有些意外:“噢,好好,什么时候走都可以。”他从兜里取出十块法币,交给我说:“这点钱带着,路上有用。”
很慷慨,也很悲凉,有点发“遣散费”的味道。那时候还不习惯领薪水的我,也不愿意接受“遣散费”。我把十块法币推回去,说:“我不要。要钱有什么用!”
曾传六硬塞给了我:“拿着吧,部队失败了,什么情况都会遇到,兜里有点钱能活命呀!”
第二天,我揣着这笔不小的“财富”,到干部游击支队去报到,并将十块法币从兜里取出来交公,按红军的老规矩办。但支队长和政委还是要我保存。
干部游击支队成立了军政委员会,委员会的主席兼政委是曾日三,他原是五军团代理政委,后为总政治部敌工部长。副主席兼支队长是原五局侦察科长毕占云,是我的部下。委员有张琴秋、我、刘瑞龙、张然和等。军、师干部就有好几个,精英成堆,要是去开辟根据地,扩大武装,几个军的队伍很快就可以拉起来。可是眼下却是蛟龙困浅滩,这么多的高级干部集中在一起,能供我们指挥的只有一个不满员的步兵连,一个官指挥一些有枪无弹的兵,有什么战斗力?能打什么游击呢?连逃命都困难。为此,军政委员会开会研究游击支队的行动方向。讨论了半天,大家认为:“从整个前途看,成立干部游击支队没有必要,这么多高级干部集中在一起怎么能打仗?还不如各回原单位,跟战斗部队走。”
他们公推我为代表,去向总部反映我们的意见。
总部首长陈昌浩、徐向前已离开部队了,现在负责的是李卓然、李特、李先念,程世才等。我跟李卓然熟,他长征时任五军团政委,我是五军团的保卫局长,工作接触多。我便把干部游击支队领导人的意见向他汇报了。李卓然本人没有什么意见,但说他一个人不能改变决定,必须经过西路军军政委员会研究。研究的结果,产生一个折衷方案,要我们跟随在大队伍的后面,隔半天的行程前进。
我回去传达了这个折衷方案,大家不仅感到绝望,还有些愤慨,纷纷嚷道:“为什么要隔半天行程?发生什么问题,要与大队联系都非常困难,这完全是把我们当掩护部队呀!敌人追来先打我们,我们又不能作战,还不是等死!算了,我们单独行动吧,叫我们游击就游击,干到哪天算哪天!”
我们的情绪虽有些消极,却很真实。全军失败之后,有各种各样的情绪,原也不足为怪。被抛弃的感觉,不仅伤员有,一般干部和战士有,就是高级干部也在所难免。事实上,为了整体利益也的确抛弃了一部分同志。
曾日三、毕占云率领着100多人的游击支队,在冰天雪地的祁连山转圈,以便能找到一个山口突围出去。可是每一个山口都被敌人死死地封锁住,插翅难飞。
幸元林率领的一个小游击队在祁连山活动,难于坚持了。他听说干部游击支队在附近,便派人来联系,要求把他的游击队归人干部支队,以摆脱困境。
在当时的情况下,一般是不愿多带人走,但曾日三等考虑,多一个人就多一份突围的力量,多带一个人突围出去便为革命多保存一份力量,于是决定派我去收编这支游击队。
这天下午,我怀着一种悲壮的心情,骑马出发了。当天晚上,我住在幸元林的游击队里,商量改编事宜。不知是第几根神经传导,这一夜我眼皮直跳,耳朵发烧,预感不妙。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我与幸元林正在研究整编细节,我的警卫员小宋就喊叫起来:“局长,不得了!支队长跑来了,跑得好快呀!后面还有敌人骑兵追哩!”
我高度近视,只听到马蹄响,看不清人影子。我意识到发生了意外事故,本能地命令幸元林率领小游击队占领前面的小山坡,堵截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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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欧阳毅
编辑:
梁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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