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生活忆旧:一场别开生面的农村式游行
2009年12月04日 10:47天津日报 】 【打印共有评论0

1969年文化大革命时,我正在中学读书,那时特别兴游行,什么“十六条”,什么“红卫兵成立”,什么“打倒某某某……”几乎几天一场。情绪激昂的一群学生,自以为胸怀天下,放眼世界,什么场合都敢去,什么地点都敢闯一闯,殊不知被一种错误思潮摆弄,不能自已,尽干些可笑没用的事。这样的日子折腾了几年,一场浩大的上山下乡运动开始。我们班五十名同学留津名额仅有三五人,绝大部分同学奔向祖国四面八方,农村、兵团、农场、边疆。我因为天津西郊区有亲戚,正好符合当时政策,允许投亲靠友,于是稍做准备。当时凭下乡证明可以购买木箱一只、木棉褥子一条、棉线毯一条。

我下乡的地方叫大芦北口村,是西郊区一个较大的村庄,坐落在峰山庙南。此村有几千口人,近万亩土地,旱田、水田、园田都有,农作物类型比较齐全。村里有一条大街,从村北直贯村南,村东西还有二条小路,房屋多是土坯盖成。农村活计是实打实的,需要辛勤的劳动,庄稼才能有好的收成。战天斗地的生活又揭开历史上新的一页,原以为就此告别如火如荼的政治运动,殊不知下乡不久便又赶上一场别开生面的农村式游行。

那是1969年冬季,隆冬腊月,滴水成冰,土地冻得出现好多裂缝。人们早早吃过晚饭,无非是玉米饼子,菜汤咸菜,便早早上了炕休息。忽然各家小喇叭响起来:“贫下中农同志们,知青同志们,听到广播后请到各小队集合,参加全村游行!”冬天是农闲季节,那时没有电视,没有什么文化生活,除了爱串门的人们,大多数人都睡得很早。于是人们又爬起来,穿着厚厚的棉衣,三三两两向各小队集中。农村庄子里土路高低不平,又没有电灯,月光下一个个黑影走动着,映在山墙上,像是走动的驼群,又像是一幅幅泼墨图画,十分醒目。约莫七点钟,人们才陆续集合齐,挤在连三间小队部,互相问候着、打听着,社员们抽着粗劣的旱烟,互相交换品尝着,吐出白色烟雾,十分呛人。晚到挤不进屋子的人们只能站在院子里,跺着脚,互相打斗着,戏虐着。牲口棚连着小队部,有的人乘机到煮马料大锅抓一把煮熟的食料,挑拣其中黄豆、黑豆,津津有味地嚼着。几个知青们也学着社员的样子,吸着烟或互相窃窃私语。妇女们自然分成两组,一拨是结了婚的妇女们互相闲谈着家务事,丈夫、婆婆、孩子是她们谈论的三大主题,不时夹杂夫妻之间事,一起哄堂大笑。她们穿戴仍是白天的穿戴。另一拨是没有结婚的姑娘们,不知谁下的通知,都换了装,打扮得和走亲戚一样。她们互相比试着衣服、鞋子的式样,在烟雾迷漫的灯光下,显得十分耀眼,十分热闹。有几对情侣,偷偷凑到一块,拉拉手,亲热一番。人们不像在参加一场严肃的政治运动,倒像是一场集体团拜会、一场喜庆的见面会,游戏在农村夜晚每一个角落。墙旮旯里有几个历史有问题或现行有问题的人,哭丧着脸,想是又该有什么倒霉的事情发生,十分不安的样子。

人齐了,政治小队长(那时有这种编制)将大家领到平时演露天电影村南头广场上,全村八个小队也有二千人队伍,占据整个广场蛮壮观。先是大队书记讲话,后是民兵连长讲游行顺序。会场很乱,天气很冷,人们基本上不听讲话,慢慢地原地走动着取暖。开始游行,大队宣传队带领大家,从村南大街向北行走。二千人队伍不像中学时那样整齐,松松散散,队尾是几十个四类分子,都低着头,被基干民兵押着,显得十分特殊。队长喊着时令的口号,人们不经意地随着附和着,声音参差不齐,不时还有人出怪调,惹得人们大笑起来。一会儿队长吩咐几个知青们唱几句歌曲,知青们便哼哼了几句。不知什么时候,大队宣传队从小学校取来锣鼓,在大街宽广地方敲起锣鼓扭起秧歌来。男女队员都一律穿着解放军军装,打了脸,十分好看。于是大家争先恐后地看表演,队伍更加混乱,有的停下来挤成一团,没人专心游行了。不爱看热闹的人趁机溜号了,爱凑热闹的人,伸长脖子挤着看秧歌,议论着谁谁好看,谁谁扭得好。好在从南头到北头一里长路,半小时也基本走完。月光下,人们开始结伴往家走,搞对象的尽往黑处走,胡同时不时传来狗的吠声和人们的呵斥声。小队生产队长乘机高声吆喝指派明日的活计:“某某某,明天去西洼挖沟,某某某明早去积肥……”至于游行内容没有什么人去议论,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各小队记分员忙碌着统计谁没有来到,以便给他扣工分。

这场游行就像是集体赶了一趟集,在北方寒冷漆黑的冬夜里,农民们以自己的方式在那个特殊历史年代游行着夜晚,游行着人生,显得那样轻松愉快。人们如同黑夜天空上的星星,不管月亮多耀眼,她自己眨着眼,轻闲着,恬静着,布满在宽阔无垠的夜空中,那么自信、自然。

游行   知青   忆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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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刘延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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