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孟国庆:小炉匠的恶誓
2009年09月28日 11:49凤凰网知青 】 【打印共有评论0

一年后,风湿类的、气喘类的、扭伤类的、肠胃类的还有不知啥类的病,小炉匠都扎好了不少,至少是有明显好转。这下,小炉匠名声大振,连四乡八屯的都常有人套着大轱辘车来求上一针。

小炉匠不是能吗,可是他再能也没寻思到,自己就因为这,被牵入一场无端的灾祸。

我们队有个叫二李的,他家头年从辽宁老家来了个老妹。老妹十九岁,老家生活不易,就投奔哥哥来了。老妹这情况属于“盲流”,她不能上生产队挣工分,平常就在二李家帮着种种园子,编个筐子,打些羊草,秋地里拾个荒啥的。老妹粗眉大眼的,身条好,能干活,是个好媳妇苗子,只可惜有一毛病,隔个十天半拉月的就要抽次风。要不,这样的姑娘早就被前后屯的小伙子娶走了。

二李因为老妹这病求小炉匠扎针,小炉匠诊断出她是癫痫病,摇头说扎不了。二李说了一大堆好话,小炉匠就是不松口说给扎针。到最后,二李说:俺也不指望啥,只要你给治,扎好了是你救了俺老妹,扎不好是她命该着。老妹在大哥讲这话的当口,“咯噔”一下就给小炉匠跪下了。小炉匠没见过这个,一个大姑娘给自己下跪那还成啥体统,慌忙叫二李扶起老妹,他只得说:那好,那好,我先试试,不过你们还是要抓紧到大医院看去,我这几根针真的没那能耐。

就为老妹这病,小炉匠专门上了趟齐齐哈尔,带回几本针炙的书。他照书上说的和自己琢磨的就开始动手给老妹扎针,另外还配了些药。扎了两月,老妹到犯病时有了知觉,不象以前不管搁哪倒下就犯,自己全然不知。接着往后,隔二月犯一次,又隔三月犯一次,入秋之后就近乎不犯了,只要感觉不对劲,就赶紧上炕躺着,等劲一过,就没事了。

胖墩他妈是老妹的婶儿,就住在知青西院,小炉匠三天两头地在胖墩家蹭饭吃,她也把小炉匠当儿子待。一天,她跟小炉匠说:老妹亏了缠你治,不光不抽风了,连月经也顺了呢。她头前是半年不见一回红,现在三二月就来一次。老妹自己不好意思跟你说,就托我,想求你帮她把这病也治断根。小炉匠说,那可不行,妇科病扎针很多穴位是肚脐眼底下的。胖墩妈说:怕啥的,街里医院还有男大夫接生的呢。小炉匠说,我是老师,不是大夫。胖墩妈说:啥大夫不大夫的,卫生院的大夫有你那两下吗?小炉匠纠缠不过,只好说,反正不该扎的地方我是不扎的。胖墩妈说,该扎的地处儿你给她扎就是。

提起卫生院,小炉匠又想起一件烦心事。前两天,卫生院刘院长专门来学校问他,愿不愿意从医。隔了一天,供销社鄂主任打来电话说:旗里批给个招工名额,你跟我干供销咋样?要论小炉匠自己的意愿和特长,他想干大夫。可是要论身份,又是另一说了。公社卫生院属社办单位,供销社是全国性的集体性质,社办跟国家办相比,哪能长哪短,小炉匠很清楚。所以,他不知咋办才好。

这在小炉匠为这事烦恼的时候,屯子里出了件要命的大事,老妹喝卤水死了。

那天天死冷,二李连帽子也没顾上戴,捂着耳朵匆匆忙忙把小炉匠从学校叫到他家去。小炉匠进屋一瞅,老妹躺在炕上,鼻子、嘴往外淌着血,他摸了摸老妹的手脉,翻了翻眼皮,说,瞳孔放大,脉也没了,人不行了。二李家顿时哭声一片。

老妹抬东山埋了没几天,屯子漫延着一则逸闻,老妹死前肚子已有三月身孕了。人们问,谁的种?人们答,天知道。

过几天,又续出消息:老妹死前就跟小炉匠好上了。

这些在前后屯间盛传的消息,小炉匠一无所知。体育老师大刘听到这事传得越来越邪乎(就跟现在传明星们的八卦新闻一样),觉得事情蹊跷,觉得不提醒一下小炉匠,怕是小炉匠要吃亏,就婉转把这事跟小炉匠说了。小炉匠一听,如遭晴天霹雳,呆坐椅上,满头冒汗,半晌没说出话来。大刘说:兄弟,你要觉得这事真委曲,就找郭书记去。

这时候是元旦过后春节之前,知青点的人都回了南方。小炉匠本打算放假后也回家的,一出这事,还咋走啊。如今点里孤自一人,觉得确实只有找郭书记才行。

小炉匠上了郭书记家,郭书记说:你去把马老板叫来。马老板这时候是二队的政治队长,他来到郭书记家,郭书记说:马蝎子,小炉子是咱公社挂了名的知青人才,外头传他跟二李老妹的事你得处理。这关系到知青声誉,关系到知青政策,你政治队长不能不管啊。马老板叹气说:我咋就能不管呢,可这事扎手啊,你总不能听谁传谣言了截住就处理谁吧,得找着根啊,可根搁哪呢?郭书记说,你是装啊还是真二虎啊,这事不就是二李家的跟小姑子闹翻了,小姑子才喝的卤水嘛。二李家的怕屯子里人戳脊梁骨,就造出这谣言往外放。你上二李家当面就把这事挑开,然后让二李跟小炉子赔不是。小炉匠说,光道歉不行,还得叫二李签字画押,说明这事跟我无关。郭书记说:行,就这么办。

第二天,马老板按郭书记说的,把二李和二李家的,还有胖墩妈、贫协主席老李头找一块,黑起脸当着小炉匠的面把二李公母俩剋了一顿:天底下哪有你们这种伤天害理的人?啊!人家小炉匠把你妹子的病治好了,你们还倒过来往人家身上扣屎盆子,缺不缺德哪,啊。二李在队里本来就怕马老板那张不饶人的嘴,加上自己家里的办的事也实在不咋的,也没啥争辩,就按马老板要求的,在小炉匠写的一份声明上签了字按了押。

办完这事,小炉匠算是一块石头落地,长吁了口气。

接着,小炉匠又惦记起招工的事。招工上调,是当知青的最大愿望。这几天一直没顾上给卫生院和供销社两个单位领导回音,自己能得到这样的机会,跟其他知青比起来,算是万幸的了。自己得赶快定下主意给个回话,别耽误人家的事。

小炉匠先去了卫生院,找到刘院长。刘院长见了小炉匠没等他开口就把他引到一个僻静处,悄声地问:你有对象了?小炉匠说,没有啊。刘院长说:怎么好几个人都反映,说你跟谁谁都怀孕了?搞医的可忌讳这事。小炉匠一脑门的火,问:是谁造的谣?刘院长说: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我跟你说,千万别慌着找对象,结了婚的招工都不要啊。

小炉匠从卫生院出来,刚平静的心又乱腾起来。从刘院长的话里能听出来,传说自己的事已经传遍全公社甚至更远。幼稚啊,可笑啊,自己还寻思着马老板给开了会,二李一家也白底黑字的画上押,这件事就算了了,能了吗?了个鸡巴毛。谣言这玩意儿,一旦四散,你咋清除啊,就算公社一个不落地把全社男女老少召来开辟谣大会,也磨不住有人不信嘛。完了,自己这一世英名算是彻底毁了。从刘院长的话里能听出来,这次招工也极有可能成不了了。

怎么办?怎么办?

小炉匠越寻思越委屈,越想象越害怕,回到知青点,倒炕上就起不来了。

我回点里那天,已经是第四天。他三天没烧炕,三天没做饭。三天里,都是胖墩妈送饭过来。饭端跟前小炉匠也吃不下去,三天就喝了几口面条汤。

听小炉匠叙述完这几天发生的事,我严肃地说:你起来穿好衣裳,老老实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小炉匠把棉衣套上,说,你问吧。我问:你跟老妹发生过关系吗?小炉匠问,你说的关系是什么关系?我给她扎针的时候,每天都见面,都说话,很平常的。我解释说:不是指日常关系,而是指男女关系,说白了,你俩搁一块睡过吗?小炉匠说,你说啥呀,你就这么看我?操,我跟你说,除了扎针要碰着的地方,她的其他部位我都没碰过。为慎重起见,我再次严肃询问:你和她确实没发生过性交吗?小炉匠看我使用这么严谨的专业术语,不由得笑了一下,说,没有。我说:你能肯定?小炉匠说:绝对肯定。听到这个回答,我放心了。我说,那你下炕洗脸,我点着灶炕,我们把屋烧得暖暖和和的,饭吃得饱饱的,跟他们干。小炉匠诧异地问:怎么干?我说,到上面告二李去。现在上面正在抓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典型,咱就说二李污蔑知青,破坏上山下乡。小炉匠是个聪明人,一听我这主意,立即来了兴头,说:对,就告,造出大影响,让全公社全旗都知道我们告状的事,等到我们告赢了,等于给我向全社会平反辟谣了。

 您可能对这些感兴趣:
  共有评论0条  点击查看
 
用户名 密码 注册
所有评论仅代表网友意见,凤凰网保持中立。
     
作者: 孟国庆   编辑: 刘延清
更多新闻
凤凰资讯
热点图片1热点图片2